(一)(1 / 2)

正是盛夏。

院子裏的白蘭樹種得最多,偶爾一陣絲絲風吹來,滿院都是白蘭花清幽的味道。晌午的陽光穿過樹枝,透過枝葉錯雜的縫隙,或落在地上,圓形光暈讓散落的花瓣閃著光亮,隨風微微晃動,像小白蝶的翅膀,振振欲飛;或透過窗上的玻璃,被鏤空細花的紗簾篩成了斑駁的淺黃,印痕清晰地打在屋內木地板上。那屋子裏蕩漾著花之圓舞曲的旋律,靠窗的角落放著一個小煤油爐子,色澤鮮亮的扁圓銅壺穩穩地坐在爐子上,壺蓋兒在水蒸氣的推動下跳躍起舞,嘴兒噴著白氣悠悠向上竄著。

“來,手高一點;腳,注意腳,起。”說話的人是個稍有些年紀的女人,但體態明顯經過修煉,顯得挺拔而端莊,她一邊拍打著拍子,一邊望著眼前的小女孩,叮囑小女孩要跟著拍子,規矩地變換動作。

那女孩約莫八九歲的樣子,細嫩的皮膚泛著紅暈,纖長的睫毛微微抖動,眼睛眨巴眨巴看著自己手指的方向,原本整齊的劉海已經被前額的汗水略略打濕,小撮小撮地團了起來,頭發梳起束成一個花苞,純白的芭蕾舞裙邊隨著舞步在輕輕的晃動。

“小姐,小姐!秦老師,芳姨來了。”教室的門突然被推開,像糊著白紙的窗沿突然被捅破了洞,一個小丫頭從縫中探出頭來。

“淩依依,”那女人朝著小女孩喊了一聲,女孩很快地停下舞步,“南枝,去吧。”接著轉身朝小丫頭示意地點點頭。教學的老師都懂這種情況,通常會與家長約定好時間和人員接送,要是換了個人來,一般就是有什麼要緊的事,不需多問。

“小姐,老爺他……芳姨讓你趕緊回去!”南枝上前拉住淩依依的手,想把淩依依往屋外扯。淩依依向著秦老師搖了搖手,說了聲“那老師我先走了”,便快步隨著南枝往屋外跑。

“南枝,怎麼了,芳姨怎麼來了,是爸爸發生什麼事了嗎?”淩依依一路跑,一路問,“我也不清楚,芳姨的樣子很著急。”南枝邊說邊喘著氣。淩依依知道爸爸身體一直不太好,自從去年媽媽去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沒有回來,爸爸的精神就更不好了,舞蹈課隻會是南枝和司機來接,這個月爸爸甚至還臥床不起了,半夜總是聽到仆人們來來往往的腳步聲,每次走到爸爸的房門,芳姨總催促自己趕快回房睡覺。

淩依依和南枝很快到了院門,一位五十多歲的婦人站著,旁邊已有司機停著車在等候,“芳姨”淩依依喊了一聲,和南枝跳上車,車門一關,司機就急忙開動了。

淩家。

花園外圍的柴禾杆將花草窸窣的影子投射到石板磚上,顯得明亮而溫和。在院子花園掃地的老爺子看見車來了,便停下手裏的活,推開了花園大門。

車門一打開,淩依依就急忙從園子跑上了房子二樓。“芳姨”,淩依依一口氣衝到房間門口,突然又停住了,她回頭看著芳姨,一臉不知所措的神情。“快進去吧。”芳姨往房間裏推了推淩依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