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8年,六月,梅雨季節。
久城市龍人私立高中,某教室,悶熱難耐,頭頂兩個不知多少年的老吊扇,努力的旋轉著,但帶來的陣陣風,也是潮熱的,扇不去身上的熱氣。
夏遠航慢慢坐直身,使勁揉了揉眼睛,抬手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心髒,一顆年輕的心髒,正緊而有力的跳動著。
我沒死?自己明明正駕駛汽車趕往酒廠的路上,發生了側滑,車子一頭紮進了高速路橋下,一命嗚呼了。
他此時隻覺得腦袋很沉很沉,低頭看向自己身上藍白相間的校服,校徽下方寫著龍人高中,這不是自己高二的校服麼?
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臉,皮膚油膩,麵部清瘦,鼻梁上架著一副高度近視鏡,這是因為常年熬夜的副作用,臉龐上還有幾顆凸起的青春痘,這是成長的煩惱,這是青春的記憶。
想到這,他顧不得台上正絞盡腦汁,想把自己腦袋裏的知識灌進學生腦袋裏的老師,猛然轉過頭去,後方黑板幾個醒目大字,高考倒計時,三百六十四天,2008年6月18日。
看到這,仿佛印證了什麼,他的呼吸急促了起來,我重生了,回到了17歲的年紀,耳朵裏除了教室裏朗朗讀書聲,還隱隱約約聽到外麵街頭巷尾在播放著一首經典歌曲。
“北京歡迎你,為你開天辟地……”
這一年是奧運年,也是悲痛的一年,5.12大地震已經過去一個多月了,學校組織了捐款,他尤新的記著,自己咬牙省了一個星期零花錢,投進了捐款箱,為此自豪不已。
而6月18號這一天,他這輩子也不會忘,因為這一天,晚上放學回到家,他看到了法院送來的開庭通知書。
他的父親,本是一家酒廠的法人,但苦於沒有資金發展壯大,聽信了小人之言,非法集資,要被宣判了,而這一天,也是他生命中的分水嶺,從此數十年他成為了家裏唯一的男人,但上一世他並沒有擔起這份男人的責任,而是因為受到父親入獄的影響,更加墮落。
從最初的學習成績一般,惡習變本加厲,學習直接混成了一竅不通,整天逃課上網,儼然變成一位典型的問題少年,這讓他,懊悔了一輩子。
懊悔自己沒有努力保護好母親和妹妹,懊悔自己沒有堅持參加高考,沒有考進大學,高二輟學以後,他在社會上遊蕩了兩年,後來好心的親戚看到他無所事事,把他帶到了當地酒廠跟著一塊當銷售員。
其實他沒什麼營銷方麵的天賦,但唯獨有一條會品酒的舌頭,會鑒別酒的品質,這才得以混下去。
糊裏糊塗,悲哀的混到了四十歲,一事無成,不惑的年齡卻還為生計不停奔波,眼睜睜看著一個個同學,身邊的朋友,飛黃騰達。
而家裏的親戚,自從父親入獄之後,則像躲瘟疫一樣躲著他們家,世態炎涼,他嚐了個夠,因為父親入獄這事造成的蝴蝶效應,蔓延了他的一生。
上一世,自6月18號那天起,半個月後因為還債,母親賣了他們唯一的一套小房子,從此租房為生,直到父親出獄這種情況也沒有改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