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一片狼藉,商鋪店舍大門緊閉,一眼望去,整個城中了無生氣。
人們驚慌紛逃,紛紛湧向避難所,這些老弱婦孺已經是朝陽城中最後的居民,精壯男子都上了戰場,上至五十,下至十八,他們此時正跪趴在數十裏以外的雪地中。
慌亂之中,不少人被推倒在地,卻無一人幫扶,繼續冷漠的向前擁擠,如果此時登高俯視,就會發現城中數條主道已經被人潮淹沒,緩慢的向同一方向流動。
每個人的臉上都是驚恐,眼中充滿了絕望,有些人嘴裏還在低聲咒罵。
“還他娘的打什麼打,等死算了!”。
恪武挑開了車簾的一縫,那低低的咒罵聲清晰的傳進耳中,他想將簾子整個掀開,告訴那個人自己的兩個哥哥也在戰場上,如果沒有那些軍人的保護,翰陽隻怕早就消失了。
一隻粗糙的手抓住了他白晰的手腕,用力的按回了馬車中。
恪武把手猛抽出來,死盯著那個武士,來回撫摸發痛處。
“繼子,不能讓任何人看到您在車裏麵,否則會引起更大的恐慌”,身旁的武士有些歉疚,行了軍禮道歉,“屬下的任務是護您安全出城”,他頓了一下,抬頭看著那雙清澈的眼睛,“闕氏說,綁也要把您綁出去!”
恪武避開了那道犀利的目光,心中微微一跳,沉默不語。
馬車逆著人潮向城門馳去,驚慌的行人無暇細看,隻是粗略的掃一眼,馬夫駕車揚鞭,身後的車角上掛著一枚金色令牌,人們便猜想這又是哪一位軍官出城抗敵。
整個翰陽的將官都已經上了戰場,隻留下些守城兵將,防止居民外逃,而引起大規模的民亂。
突然,幾匹戰馬瘋一樣的躥出,絲毫不顧擁擠的行人,隨意踐踏著逆衝。
人群更加混亂了,老弱婦孺們爭相躲避那幾匹高頭大馬,踩著旁邊的腳麵推擠,人潮好像被一把利刀從中劈過,露出了一條三人寬的通道。
幾個武士身著翻毛皮甲,腰掛戰刀,高揚馬鞭。戰馬在不停的鞭打下,顯得有些暴躁。這幾個武士將戰馬列成了梭形,一個肥頭圓麵的胖子騎著大宛寶馬被簇擁著,嘴中叫罵聲不停。
“都他娘的給我閃開,再不閃開,就地處死”,胖子的嗓音尖頂細長,再加上他穿了一件東陸絲製的紅綠相間長袍,頭上戴著一頂大紅冠帽,活像一隻憤怒的公雞。
“你們這幫沒用的廢物,再敢攔朝陽王的去路,別怪我們刀下無情”,身邊的武士跟著呼喝。
繼而,人群中傳出疼痛的聲音,顯然是有人強避之下,踩痛了他人的腳麵。
戰馬沒了阻礙,跑起來更快了,身後卷著煙塵,一路狂奔向城門。
馬夫顯然是聽到了快馬奔來的聲音,連忙將車駕趕到了一旁,減速慢行。
武士按著刀柄,將簾子悄悄挑開了一縫,一縷陽光直射到恪武發痛的手腕上,他翻開掌心,想要把這縷光握在手中,“這可能是最後一次感受翰陽的陽光了”,恪武這樣想著,陽光卻被奔跑的戰馬撞碎。
“是朝陽王!”武士悄悄回身,簾子落了下來,連破碎的陽光都不見了,“繼子,朝陽王肯定是要逃出城了”。
“那額吉和溫納怎麼辦?他們不是由朝陽王保護嗎?”恪武著急了,白晰的脖子漲的通紅,“他們跑了,誰來保護這些難民!”
武士沉默了片刻,堅硬的眼神變的柔和,“繼子,不是所有人都像大圖克那樣英武,也不是所有人能在戰爭麵前寧死不屈”。
“你手中不是額侖給的令牌嗎?快讓他回去呀!” “繼子,沒有用的,現在城中朝陽王士兵眾多,他不會怕這樣一塊廢銅的”,武士從腰間抽出令牌,他從未想過有一天這塊可以賞罰生死的令牌,竟然會變的毫無用處。
他發現對麵那個少年有些憤怒了,瘦弱的身子在發抖,那雙小手因太過用力,而握的發白。
“繼子,我們剩的時間不多了,現在出城還能生逃,不要再有顧慮,如果大圖克能勝利,城中所有人都會安全,如果不能勝利,即使有朝陽王的保護,也無濟於事”。
恪武心頭一顫,雙手慢慢鬆開,他想武士說的很對,如果不能勝利,還有誰能保護大家呢?沒有了。
馬車趕到城門的時候,朝陽王正在那裏破口大罵,身邊的武士舉著戰刀,想要強行出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