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不忘記帶自己的外套了，所以就借了個學弟的，隻能勉強套上了。”池野聳了聳肩，“話說，你們三個怎麼不去前麵，躲在這裏喝啤酒吹冷風是怎麼個情況？”
“你的粉絲們音浪太強，我們不晃就會被撞到地上，所以隻好躲這來安靜會。”安娜接話。
“哈哈，等會就是交誼舞環節了，不去晃一下可真的就白來咯，你們都找好舞伴了嗎？”池野挑了挑眉，眼神掃過了麥予樂。
安娜好像察覺到什麼，連忙點頭，但在這之前，吳智慧搖了搖頭又突然點了點頭。
“你們倆都找到了？那你呢，麥予樂學妹？”池野的目光鎖定了麥予樂，這時，吳智慧突然跨過麥予樂的背後揪了安娜胳膊一下。
“啊，啤酒喝多了，肚子痛，安娜陪我去下洗手間，那個麥予樂她沒有舞伴，沒有舞伴，嘿嘿。”安娜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吳智慧拽去了人群的另一邊。
“喂！你倆！喂！你們幹嘛去啊！”麥予樂朝著背影喊道。
又是跟上次一模一樣的場景，隻剩下麥予樂一個人。
眼前的池野倒是一副處亂不驚的表情，他找準避免尷尬的時機伸出了一隻手。
來自池野的邀請在麥予樂的麵前，像是小時候莫名其妙被發了一張獎狀，站在領獎台上的她不知道該不該接受，況且她想著，這個獎明明應該是屬於另一個人的。
可那個人，逃開了。
“可否邀請麥予樂學妹，與我共跳一隻舞呢？”
02
“這麼看上去還挺般配的哦。”舞池一旁的安娜端著胳膊對身旁的吳智慧說道。
吳智慧沒有作答，就是這麼安靜地注視著追光燈下的池野和麥予樂，和上次看他們拍攝時那種由衷而發的王子公主感歎如出一轍。心裏像是有一隻手，長著狹長的指甲，扣住心口最柔軟的地方，沒有給與最強烈的疼痛，而是緩慢又難忍的酥癢。
是另一種的折磨。
“自己喜歡的人和自己的好朋友在一起，雖然這樣的梗在小說裏被寫了無數次，但放在我們普通人的生活裏，總歸來說是難以接受的吧。這點，上帝也沒法幫你，隻有同情你的份。”
安娜笑著，拍拍吳智慧的肩膀，吳智慧安靜地聽完她的話，甩開了她的手。
“我不喜歡他，他和誰在一起也與我無關，安娜你不要憑靠著自己的想法就給別人瞎扣帽子行嗎？”
一貫嬉皮笑臉的吳智慧竟然嚴肅起來，可在安娜眼裏，無非是口是心非的佯裝。
明暗光線將吳智慧和麥予樂分隔在了兩旁，這一旁的她是黯淡到就算有一萬束高瓦光芒打在她身上也沒人會多一秒關注，而那一旁的她。
好像沒有費一丁點力氣就得到了吳智慧夢裏奢望過的時刻。
“嗬，如果是我，可不會那麼傻地幫他泡妞，心甘情願地做銀行也得看看自己有沒有那個本事。”
安娜一語成讖，吳智慧的喉嚨仿佛被一雙手猛地緊緊掐住。
“我沒有！我沒有！我沒有！”吳智慧連續重複了三遍。
安娜突然側身抱住了比自己高出一個頭多的吳智慧。
安娜用力抵製住了吳智慧的掙紮，然後在吳智慧耳邊悄聲說道：“離這個男的遠點，他不是你想象的那種男生。”
一個看起來無堅不摧甚至比普通男生還有力的她一下子被安娜這句話給全身呆住，她的力氣消失在安娜抱緊她的雙手間。
兩個女生沒有再看下去，離開了舞池。
“你喜歡王璟吧。”逆行人群的中間，吳智慧問了安娜這句話，用的是肯定語氣。
“如果我說，我也是像你欣賞池野一樣看待王璟呢？”
安娜的話好像是在等著吳智慧先坦白。
吳智慧搖頭：“我不信。”
“那不就得了，你覺得我會相信你剛才說得話嗎？”
離舞池逐漸有了一段人群，安娜和吳智慧停了下來，然後默契地相視一笑。
“我覺得我們剛才的對話很白癡欸。”吳智慧用力吸了一口寒冷的空氣，吐出來。
安娜抬起手做出揮散吳智慧口氣的動作，說。
“我覺得我們有時候挺像的。”
這一刻，彼此都沒有再追究下去。她們像呆在原地不再張望四周的兔子，警惕著，害怕再越出雷池半步，就會被對方看透破綻，然後把五髒六腑都拎個幹淨。
安娜回憶起了那晚在病房裏和王璟的爭吵，她看著王璟的後背，聽見他說了“不要再說了”，一切戛然而止，隨之是與自己親生父親口中那句一模一樣的殘酷事實，將她一步又一步再度推開。
吳智慧坐在冷風中，看著舞池方向發射出絢爛的霓虹燈光，想起了抽屜裏那些被像紀念品裝訂起來小票或是發票，盡管一次都沒有真正兌現過，卻沒有想要計較的想法。
回憶太多，慢慢地，她們在回憶裏都活成了一個小騙子，專門欺騙自己，保留耐心地繼續等下去。
最後一下碰杯，安娜和吳智慧的啤酒都見底了，風一來，吹倒空瓶子，彼此碰撞發出清脆的聲音，像是鈴聲宣示著這一年的結束。
“話說，壯女，你的夢想是什麼？”
“進國家隊吧，不行的話，進個省隊也好。”
“不管你進了哪個，我都不會去看，我可不願意承認我大學三年竟然是和一個粗糙的男人生活在一個屋簷下的。”
“你想來還來不了呢，不知道一般體育賽事，一米三以下兒童禁止入場嗎？哈哈哈哈……喂！幹嘛擰我啊，好啦，那你的夢想呢？”
“我啊，我的夢想，就是活得慢一點，再慢一點吧。”
安娜的表情和語氣像是在進行一場漫長的祈禱，虔誠地看著遠處放著煙花的夜空，電話不合時宜地響了，她看著屏幕上出現的“王璟”兩個字，心裏默默地埋怨一句。
但接起電話的那一秒開始，瞬間又恢複了平靜如常的語氣。
……
“好的，我知道了。”
神秘兮兮的通話，讓一旁的吳智慧偷聽也沒聽出個道道來，掛掉電話的安娜站起身拍了拍手。
“我們的麥大小姐可真是so busy啊。”
吳智慧一頭霧水地跟著安娜也站起身，離零點鍾聲敲響，進入新的一年還剩下最後的二十五分鍾，安娜看了看鎖屏上的時間，然後重新朝著舞池的方向走去。
“還說自己不會跳，這不跳得蠻好的嗎。”舞池中央十幾對舞伴旋轉著，正在隨著音樂舞動的池野對身前的麥予樂說道。
“還是多虧了你，不然我一輩子估計都不會在這種場合下跳舞的。”麥予樂在池野的帶領下，旋轉，然後邁出步子，整個過程輕盈唯美。
“跟男朋友沒有跳過嗎？”池野心裏醞釀了幾秒，問道。
“啊？！我沒有男朋友。”麥予樂尷尬地回道，答案正中池野的靶心，男生嘴角浮出一抹微笑。
緊接著背景音樂換了一個節奏歡快的音樂，池野突然貼近了麥予樂幾分，男生手的位置讓麥予樂覺得有些不舒服，她極力地尋找時機擺脫開，但又怕因此而顯得沒有禮貌。
“等會結束，要不要一起去吃夜宵？”臉龐的線條硬朗，眼睛裏卻是柔軟明朗的，池野的表情帶著幾分魅惑，看得麥予樂都有些目光恍惚，隻能靠著舞步的轉換和身體的旋轉來化解此刻莫名的心情。
想到宿舍是沒有收拾的火鍋現場，這一刻好像答應對方去吃宵夜顯得更為輕鬆一些，但一想到吳智慧，喉嚨裏又被梗住了。
就在麥予樂準備說出口“算了吧”的時候，臨時出現的安娜成功幫她化解了困境。
“很抱歉，麥予樂剩下的時間有人預約了。”
安娜很強硬地拆開了麥予樂和池野的手，惹得周圍的人也都驚詫地停住了舞步。安娜在麥予樂的耳邊細語了幾句，麥予樂隻好對眼前有些摸不清狀況的池野說了聲抱歉，然後就離開了舞池。
看著安娜拉著麥予樂離開，池野有些生氣地問吳智慧到底是怎麼回事，不清楚狀況的吳智慧也搖了搖頭，擺出一個問號。
池野的語氣像是在咒罵著“有人不識相地壞了老子的好事”，他泄氣地用腳踹了一下地麵，垂下來的手慢慢握成一個拳頭。
“那你還跳嗎？要不我陪你？”吳智慧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在這個時候說出這樣明知道不會有結局的話來。
另一邊，安娜拉著麥予樂逐漸加快了腳步。一路上，麥予樂不解地問安娜到底是什麼場子需要她去救急。
“你到了就知道了，少說點話，等會有的是時間讓你說。”
迎著風走，這樣一個本身平靜的跨年夜終於在這一刻變得不平靜起來，因為在麥予樂和安娜走向校門口的時候，出現了那輛熟悉的商務車。
推開門的那瞬間，正在補妝的王璟朝著一臉驚訝的麥予樂揮了揮手。
“好了，我的任務完成了，接下來祝你們好運咯。”安娜把麥予樂塞進車裏，然後朝著女生和男生比了一個V字手。
王璟對安娜說了句“新年快樂”，然後沒等麥予樂盤問清楚狀況，車門就“哐”得一聲關上了。車子發動，剛剛給王璟補妝的助理過來開始給麥予樂化妝，結束妝發的王璟轉身對坐在自己後麵的麥予樂打了聲招呼。
“好久不見啊，麥予樂同學。”
此時此刻的X大，沒有雪的冬季，有的人心裏卻終於下起了第一場大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