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院走廊裏一色的白燈刺的人眼疼。麵色焦灼的醫護人員在我的視線裏穿梭,拉扯著我的每一根神經。眼淚已經幹在臉上,刺的火辣辣的疼。下意識的一抹,卻是滿手的黑灰。
世事無常這四個字我常從孤兒院院長的口中聽到。那時我總能看到她懷裏抱著一個被拋棄的嬰孩。而當時一耳聽過並未留心的詞,此刻卻理解入骨赫然出現在我腦海裏。因為一個小時前還在與我說笑的爸媽,此刻卻躺在了搶救室裏。抬眼看著急救室門頭上猩紅的“搶救中”三個字。我的胸腔燒如烙鐵,腦海一片空白。嗓子已經喊啞,站在混亂人群裏的我就像一個傻子。
搶救室的門頭紅燈滅了。我踉蹌著上前,卻忽然間被人從後麵捂住了嘴拖拽著進了衛生間。又是那個人,那個開著卡車撞爸爸車的人。雖然他帶著口罩,可是那樣一雙猙獰的眼睛我記得清晰萬分。此刻他正死死的掐著我的脖子,就像蟒蛇纏住獵物般,隻要我呼吸了一絲空氣,他便又加重了雙手握和的力度,不讓我有任何喘息的機會。
他要殺我,知道我沒有死所以是來完成任務的。眼界漸黑,我拚著最後的力氣掙紮著,意識到自己馬上就要斷氣我心裏恐慌至。忽然,外麵傳來了腳步聲,一絲希望注入心裏,我往後一仰頭,頓時後腦勺的衝勁砸碎了衛生間裏的鏡子。我知道自己大概死不掉了,因為我聽見了匆匆加快的腳步聲。
而那人見生了事端,便恨恨的丟下了已經迷糊的我逃離了衛生間。恍惚間,我半睜開了眼睛,看見一個穿著白大袍的人蹲在我的麵前。他將我攏起,不斷的拍著我的臉頰,耳邊隨即也傳來了一個男人清朗而擔心的呼喚聲,他讓我醒醒!
在接下來湧來的淩亂腳步聲中,我被一把抱起。意識渙散之前,我看見了從眼前的人脖頸處蕩出來的一個掛著戒指的項鏈。靠著他的胸口,我清楚的看見戒指的內圈裏刻了一個“M”。醒來之時,爸媽已經不在了。爺爺帶著二叔一家人站在我的病床前,愧疚的看著我。想起爸爸的叮囑,我茫然的安靜了一會,之後忽然得傻笑了起來。待醫生過來之時,我暴躁的跳下床,在他們眼下砸碎了花瓶,瘋狂喊叫著用碎片割傷了自己的手腕。看著鮮血如注的流出,我發出了爽朗的笑聲。那個救我的人,我也沒有機會在去尋找。即使找到了我也說不了感謝。
一場大雨過後,天空迅速就放了晴。地麵上的雨水被強烈的太陽蒸發起,引得一片燥熱。我安靜的坐在椅子上聽著窗外的蟬鳴,心裏終是浮動不定。
因為感冒,所以院長特地下了命令不許小嵐給我開空調,隻擺了一台電風扇在房間裏。看著牆上時鍾的指向,煩人。又到了我飆演技的時間了。
把電風扇設置成搖頭模式,然後我便隨著它的動作左右搖晃著腦袋。對於一個正常人來說,我現在的表現就是神經病。可是對於一個神經病來說,這卻是正常的。
沒錯,我叫白聲聲。是住在靜安療養院裏,且已經住了四年的一個神經病。敲門聲響起,隨後就是一大幫爺爺請來幫我治療精神病的專家魚貫而入。小嵐端著盤子走在人群後麵,待我轉了頭,她便暗暗朝我眨了眨眼示意著我往後看。原來今日來的不僅是這些人,我那狼二叔也來了呢。
“聲聲,二叔來看你了”
沒有理會白韓的呼喚,我擺著頭繼續隨著電風扇搖。見我不搭理他,白韓便輕笑著走到我麵前按停了電風扇然後慈祥的立身在我麵前溫和的說著“聲聲,我是二叔啊”
“二叔”
聽我清楚的喊了他一聲,白韓立馬僵住了表情。隨即激動的對著那些個醫生喊道“你們看,聲聲認識我了”
看著他精湛的演技,我心裏冷笑不止。明明是巴不得我隨著父母一起死在車禍裏,現在卻擺出這樣一副慈愛的模樣來。
“聲聲,你認識二叔對不對”對上我的眼眸,白韓提防的問道。
可笑,我當然認識你。怎麼能不認識呢!四年前爸爸帶著我和媽媽倉皇離開白家。半睡半醒間,我在車上聽到爸爸說要對我們下手的人是你。在父親將我從燃著熊熊大火的車裏抱出,轉身再一次去救母親時,他附在我耳邊讓我一定要好好生活下去。隨後消失在火海裏前他喊著的讓我一定要小心的人也是你啊,白韓。
平靜的眸子下,我隱忍住了洶湧的恨意。點頭笑了笑舉手示意他靠近。見我這般乖順,白韓麵色微驚著朝我這邊而來。
盯著他汗津津的額頭,我放大了嘴角的笑容,隨後往後一仰,“嘭”的一聲迎麵朝他的額頭撞過去。隻聽一聲清脆的碰撞後,白韓便捂著額頭表情痛苦的彎起了腰揉搓著被我撞的已然通紅一片的額角,步伐慌亂的往後退了幾步。而剛才還為我的好轉感到高興的醫生們,此刻都驚慌的圍了過去查看白韓的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