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首戰告捷1(1 / 3)

十月末,中國南方還是草木菁菁一片,北朝鮮已經步入寒冬,凜冽的朔風穿過山頭叢林,發出呼呼嘯叫聲,卷著殘枝敗葉漫山飛舞,讓經受硝煙戰火肆虐的山區顯得更加荒涼破敗,一眼望去滿目淒慘。

在北朝鮮的一個山頭,誌願軍獨一師100團新一連在連續急行軍一個星期後接到上級命令:停止行軍,修築工事阻擊北進的敵人。戰士們冒著凜冽的北風和零下十多度的嚴寒在半山腰修築阻擊工事,準備給分兵冒進的偽韓軍設下一個包圍圈,等著敵人鑽進來,來個甕中捉鱉。

新一連連長佟晟,廣東人,小個子,26歲, 1945年參加解放軍,打了四年仗,就當了個連長。此刻,他的一張圓臉被凍成茄子色,臉上的凍瘡正流著黃色液體,凍瘡口子結了痂皮,眼眶周圍皮膚呈現出與茄子色異樣的黑色,是睡眠不足的結果,但臉蛋上嵌著卻是兩隻圓圓大大略顯疲倦但閃著狡黠智慧之光的明亮眼睛。他正握著手中的工兵鍬使勁刨土,背上的M3衝鋒槍隨著身體一晃一晃做著周期運動,脖子上掛著在解放戰爭時期從國民黨軍官中繳獲的M3望遠鏡。

一陣凜冽的寒風吹過來,鑽進他的鼻孔裏,勾得鼻涕像蚯蚓般哧溜一聲從鼻孔裏溜出來。佟晟伸出粘著泥土草末兒的棉手套揩了一把掛在鼻孔的鼻涕,眨巴著幹澀的眼皮,那內眼皮磨在眼球上就如砂紙擦過皮膚一樣疼痛。他咕噥了一句:“朝鮮這鬼天氣,真他娘的冷,才十月末就冷成這樣子了,冷得一雙手都跟雞爪子一樣,連工兵鍬都握不住。”

他抬頭望了一眼灰蒙蒙要壓下來的天“這天!看樣子是要下雪了。”

“喲嗬,你小子長進了,懂得看天氣了,是真要下雪了,而且這場雪不會小。”答話的是新一連副連長曹戰征,東北漢子,26歲,接近兩米的身高,高大壯實如一座鐵塔,站在眾人中如鶴立雞群,是在東北民主聯軍開進東北後才參軍的,參軍也有五個年頭了。他綽號蠻子,長得是力大如牛,是全連的格鬥好手,拚刺刀一流,打起仗來,衝鋒陷陣,不要命一般。掛在他背上的鋥亮大砍刀寒光閃閃,顯得格外奪目。此時,他操著工兵鍬往地上一戳,就鏟出滿滿的一鏟泥土,那工兵鍬操在他手中就如捏著一把小刀叉一樣。

佟晟繼續嘮嗑著:“來到朝鮮才六天,這鬼天就跟吃錯東西拉稀一樣不停地落霜雪,真他娘的冷,一雙耳朵,一個鼻子都快要被凍掉了。”

曹戰征擤了一把塞在鼻孔裏的鼻涕,看著佟晟單薄的身子和臉上的凍瘡:“咱們北方的天氣可不比南方的天氣,賊凍,一到十月份就呼呼刮風。到了十二月份,那就更是不得了,北風更是刮得賊大,能刮去你南方人小臉上的一層皮。俺說佟子你這個小身板可得擔待著。”

“得了得了,我沒有你說得那麼脆弱,你也甭拿我開涮。我說蠻子,全連就你沒生凍瘡,真是怪事兒。”佟晟詫異地看著曹戰征紅通通的臉。

曹戰征得意一笑:“俺是東北人,在冰天雪地裏長大的還會怕冷?小時候冬天下雪的時候,俺都脫光了衣服在雪地裏打滾,抓著雪擦身子,你說俺會長凍瘡嗎?”

佟晟豎起拇指頭:“小子,真有你的。”他看著曹戰征使勁刨著土,知道這個蠻子做事情是從不打折扣的,凍僵的臉上擠出了一絲笑容:“蠻子,你刨的老鼠洞有些模樣了。”

曹戰征心裏佩服這個小個子連長,但嘴巴不饒人:“你打的才是老鼠洞,俺的土工作業不比你差。”

佟晟一屁股坐在地上,向曹戰征揮揮手:“蠻子,累了,先休息下。”曹戰征一屁股靠著佟晟坐下。佟晟繼續道:“蠻子,你說團長是不是把我們新一連當作領養的孩子,把我們新一連置於二線,還說要咱們新一連做好戰鬥準備,隨時可能遭遇偽韓軍和美軍。要是敵軍上來了,早被其他一線的連隊包圓了,還還有咱們新一連的份。不過話說要是咱們真遇上敵軍。可得把仗打好了,不然團長和其他營連會一直把我們新一臉當領養的孩子看待。”

曹戰征點點頭:“對,其他連隊就是把我們新一連當領養的孩子看待,他們才是親娘生的,我們就是領養的。看那幾個連長總是牛逼哄哄的,在賣老資格,老兵油子的窮酸樣。打仗,誰不是從屍山血海裏爬過來的?”

炊事班長孔林端著一個盆子走上來,把盆子裏的食物分給佟晟和曹戰征:“你們兩個也甭抱怨,咱們新一連不打個硬仗給團長和其他連隊看看,團長和其他連隊就會一直把我們當領養的孩子看待,咱們新一連打好仗了,團首長自然會客客氣氣地對待咱們新一連。人啊,都是會偏心的,誰叫咱們長了兩個心窩呢。”

炊事班長孔林雖然隻是個操鍋鏟的,但在新一連他的軍齡最高,當兵二十五年,打仗無數,閱曆無數,吃過的鹽比連隊裏的後生吃過的飯還多,所以,連隊裏出謀劃策都少不了他,格外受到戰士們尊敬。連長佟晟和副連長曹戰征都要敬他三分。

佟晟讚同孔林的意見:“沒錯,咱們新一連是在丹東新組建的連隊,那些老兵油子仗著自己勞苦功高,不把咱們放在眼裏,咱們就打一場漂亮仗,給他們看看,挫挫他們的傲氣。”

孔林嗬嗬笑著:“兩個娃子,這就對了,光埋怨是沒用的,要拿出真功夫和真本事來給別人看,別人才會尊重你。”

佟晟嚼著滿嘴土豆問:“聽說咱們這次入朝作戰,敵人不單是南朝鮮軍隊和美軍,還有其他國家的軍隊。老班長,你見多識廣,說說看,我們的敵人還有哪些國家的軍隊?”

孔林掐著手指:“我就知道有南朝鮮軍、美軍、英軍和法軍……”他思索了一會,搖搖頭:“還有其他國家,咱就說不上來了。”

“我們是和美國、英國、澳大利亞、荷蘭、新西蘭、加拿大、法國、菲律賓、土耳其、泰國、南非、希臘、比利時、盧森堡、哥倫比亞、埃塞俄比亞和南朝鮮軍共17國軍隊作戰,還有瑞典、印度、丹麥、挪威、意大利5個國家的醫療隊給他們做後備支援。”插話的是指導員曾學海,江蘇人,鼻梁上架著一副中度近視眼鏡,是個大學生,綽號書生。他如數家珍,一口氣說完所有的聯合國參戰軍隊。

炊事班長孔林豎起大拇指:“還是指導員有文化,一口氣就說完了敵人所有的參戰國軍隊。”

佟晟睜大眼睛:“他姥姥的,看來咱們誌願軍要和十幾個國家打,看來這次入朝作戰,不能輕敵。不過,敵人越是強大,我們越是要打出誌願軍的威風和氣勢來,洗刷百年來被外國佬侵略的恥辱。”

曾學海補充道:“雖說是17個國家的軍隊,不過主力也就是南朝鮮軍和美軍,其他國家有的派出幾千人的軍隊,有的隻是象征性地派出幾百人的軍隊來打醬油,給美國佬呐喊呐喊,助助聲勢。”

孔林調侃著:“一條大狗對著人狂吠那聲勢不大,但是一條大狗帶著十幾條小狗對著人狂吠,那聲勢可大了。雖說小狗不能咬死人,但也能在人的身上留下傷痕啊!”

指導員曾學海拍著手掌讚揚:“把美國佬比作成大狗,其他仆從國是小狗。老班長的這個比喻貼切,好!不過我們真的不能小看這些小狗,他們不僅在聲勢上給美國佬助威,還會在國際上孤立我們中國。”

曹戰征擤了一把鼻涕:“管他大狗小狗,隻要撞到俺們的槍口上,俺就把他們宰了一鍋燜熟。”

曾學海放下手中的工兵鍬,坐在地上,掏出棉衣底層擦著沾滿水汽的鏡片,又往起泡的手掌上嗬著氣:“美國佬不出兵,咱們就不用入朝來受這份洋罪。他娘的,凍得一雙手都麻了,使不上勁兒,巴掌上又起泡了,真是晦氣。”

曹戰征走到他身邊坐下:“你們讀書人就是一身嬌氣,在安東訓練的時候不下功夫,偷工減料,現在後悔了吧。我告訴過你,平時訓練多流汗,打仗時就少流血。”

曾學海眨著幹澀的眼皮,抱怨著:“入朝一個星期,都是白天睡覺,夜晚行軍,沒睡過一場安穩覺,完全打亂了我的生物鍾,再這樣下去,鐵打的人也垮了。我身上的體力都耗光了,那還有力氣來挖洞。先休息一會,估計這一時半會,敵人也來不了。”

佟晟聽到“生物鍾”這個新名詞,疑惑地問:“書生,你說的‘生物鍾’是什麼東西來著?你給我說說看。”

曾學海張開嘴欲解釋,但一想到佟晟是鬥大的字不識幾個,知道解釋了也是白搭:“說了你也不懂,這個名詞是科學。”

“指導員讀的書多,有文化,說起話來是一套一套的,我們聽了就好比擀麵杖吹火——一竅不通。”答話的是小戰士衛冬,他眼睛以下的臉部裹上白毛巾,以抵禦寒風的侵襲,瘦小的身體還沒有發育成熟,不過一杆槍是打得準,是全連的神槍手。背上的毛瑟98K步槍被灰色的槍衣包裹著,甚是顯眼獨特。他對自己的步槍愛護有加,休息的時候總是擦的一塵不染。

佟晟瞥了一眼曾學海:“書生,別以為自己肚子裏裝了些墨水就扮起老師來,你不說我還不想聽呢。”

曾學海也不計較:“佟子,你小子就是愛較勁兒。”

戰士們急行軍一個星期,又很少吃到熱食,更嚴重的是睡眠不足,體力大大下降。新一連的160多號戰士,因為寒冷傷病減員十幾人,等於少了一個班,這讓佟晟心痛得直跺腳。兵馬未走,糧草先行。在國內打仗,沒覺得糧草的重要性,因為老百姓就是解放軍的強大後盾。出國了,佟晟才感覺後勤部和軍需處的重要性,他們的作用不亞於一線作戰的部隊。

佟晟見其他戰士挖工事不是很賣勁,扯開嗓子喊道:“同誌們,快把工事挖好了,兩翼的兄弟部隊已經跟敵人幹上了,我們隨時都可能與敵人發生遭遇戰,快修好工事,等著敵人鑽進我們的口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