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中旬,紅豔豔的開滿了村子裏的各個地方。如火如荼,就像她無數次夢見過的山崖和祭司。漫山遍野蔓延到天邊的紅色,將祭司及地的長袍和白發染上了刺目的紅色。
蔣皖無奈地看著地上擺著的一束束的,認命地一朵一朵地摘下來放在手邊的盆裏,動作輕柔緩慢。
“夏筱艾,你又摘這麼多幹嘛!”蔣皖嫌棄的眼神仿佛要將手中的花大卸八塊似的。她看著蹲在麵前一臉笑吟吟的夏筱艾,一陣一陣地翻著白眼。
“當然是用來染指甲的了!這你都不知道啊?我告訴你阿皖,我今天特意找的一個色兒的花,染出來的顏色絕對好看!”夏筱艾神采飛揚的臉上映著明媚的笑,兩個大大的酒窩嵌在白皙的臉上,一雙杏眼忽閃忽閃的,一不留神就能將你的心勾住。蔣皖愣了愣,不由眼眸裏盛滿了笑意。她低下頭又繼續開始清理手中的,一朵一朵,擇去花蒂和花蕊。夏筱艾坐在她的旁邊,慢慢清洗著那柔嫩的花朵,再一一放進瓷碗裏。紅色的花落落蓬蓬地覆在白瓷小碗裏,光華奪目。她拿過早已洗幹淨綁好白布的石杵一下一下地搗著,紫紅色的汁液在一擠一壓間浸出來,汩汩地流淌著染透了所有光滑的白瓷麵,像是誰的獻血,空空蕩蕩地開出絢麗的花來。
這是2012年的八月,時光還非常幽靜,帶著充足的暖意和放肆的天真。十六歲的蔣皖和十五歲的夏筱艾,呆在遠在山區的小河村,不知道自己的錄取通知書被蓋上了縣一中的印鑒,在郵局蓋了個郵戳便慢慢地往小河村出發。
在許多年以後,在所有故事麵目全非以後,在小河村已經不是小河村以後,她們終於迷失在了遠方,再也找不到回家的方向。她們想起來的,也隻是那一日夏筱艾的指甲被染得麵目全非,她雙手淌滿了的汁液,一臉怔愣地看著滿地猩紅不知所措,而蔣皖在她的對麵,笑得直不起腰來。
錄取通知書還在不知名的角落裏發笑時,蔣皖正站在自家的菜園子裏,視線裏是遠處的山上迎風搖曳的百合花。她常常想,要是哪天能去摘上一捧擺在家裏,一定很好看。
她想,等哪天自己約上筱艾,一定要用鐮刀把它們全都割回來,到時候自己想怎麼折騰就怎麼折騰。還沒等她想完,夏筱艾的聲音就遠遠地傳了過來。
“阿皖,阿皖……”
“怎麼了,你怎麼跑這麼急啊?發生什麼事兒了?”蔣皖扶住跑得氣喘籲籲的夏筱艾,緊緊的盯著她,好看的眉眼皺在一起,眼睛裏全是緊張。
“通……通知書……縣一中的……我們的通知書……”夏筱艾明亮的眼睛裏仿佛點亮了好多好多的燈,光彩照人。她用力地抱住蔣皖,高興地說到,阿皖,我們考上縣一中了,我就說我們不會分開的。
在等待開學的日子裏,小河村不知是誰失手惹了一把火。鋪天蓋地的火焰在山頂連成一條火龍,奔騰著,吞咽著,將一座山峰燒得光禿禿的,黑咕隆咚。那一天的風很大,就好像傳說裏會吃人的妖怪,卷起漫天風沙,黑壓壓的風裏夾雜著砂礫和樹枝,瘋狂而可怕。
蔣皖站在山下,看著濃濃的煙布滿了整個天空,心裏莫名的平靜。她隻是遺憾,她還沒有摘回來一枝百合花。明明她都已經和筱艾約好了,下午就去的。可是麵對那衝天的火光,她隻是歎息了一聲。
那天蔣皖做了一個夢,夢裏漫山遍野的百合花,夏筱艾染著紅豔豔的指甲,衝自己招手。她說,阿皖,我又摘了好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