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老家好多鼻拉酣水,被稱作“酣水寶”的娃娃們(孩子)不一樣,鼎娃在剛學著說話的時候雖然嘴裏也淌酣水,但嘴並不禿(吐字不清),隻是他老把“姑爹”喊成“豬爹”。
這在讓他的幾個姑爹都報以苦笑之際,也讓我想起了我的那幾個著名的姑爹。
我得再囉嗦幾句,我們70後這代人要說幸福,其實就是比前麵的60後少吃了幾天苦,而又比後來的80後、90後多了幾個親戚或者兄弟姊妹。
對於前者,最正確的說法就是咱他八輩祖宗的得知恩圖報、感激涕零,因為按照很多人的思維,可能也包括我們的父母,要是換在舊社會,我們的童年很可能會跟當童工或者流落街頭給資本家擦皮鞋聯係在一起。
對於後者,至少我覺得老人們的很多話是對的,比如多子多福。
在這個問題上,你不用像閑球兒的外甥一樣,看了一眼馬爾薩斯的理論就擔心地球上會人滿為患,整天鼻子擦不幹淨卻操心人類前途命運;更不用先把自個的膽嚇破,覺著生了兩個兒子家裏就先背了兩套樓房的債,自個這輩子肯定完了。
道理粗糙,但很簡單。生養孩子是人的最大自由,任何人無權幹涉和強製;生養孩子也不是養豬,我們要充分相信孩子的能動性和創造力,而不是簡單將之看作是一個個消費個體,而推卸了自己為人父母的那份責任和擔當。
古往今來,不孝有三,從遺傳學的角度,這是很合理和有道理的。除非有所謂的不可抗力,否則你是不能主動斷了自家的這條基因鏈的,這也是中國社會重男輕女意識的基因源頭。
托先祖德高望重之福,我在老家,不但兄弟姊妹眾多,往上算,姑媽、姑爹、舅舅、舅母也是一大堆。遠不像現在很多孩子,一生下來先天是沒有姑爹和舅舅的,所以他們也不會有什麼臭講究,在正月裏照樣會去急著理個時髦發型。
在我諸多的姑爹當中,家住韭菜衝的段姑爹和西山堡的郭姑爹兩個是最愛溜殼子(耍嘴皮子),也最能諞(侃大山)的。
在古浪,西山人流淌(順口溜)多、愛諞傳是出了名的,據說那可能跟風水有關,因為西山川不但是個風口子,而且水多、窖多、澇池多、癩呱呱(懶蛤蟆)多,而西山人又喜歡喝米湯和拌湯,所以按照我們暖泉人的說法,西山人油嘴似史、蛋湯哇嘰甚至滿逼裏滾蛋蛋,簡直就是天生的了。
以上或許西山人不愛聽,但這裏申明,我對西山人,包括我的幾個姑爹的能說會道愛諞傳是非常尊崇的。因為我覺得一個愛諞的人他至少是個有趣的知識和見聞傳播者,或者說,他們在通過諞謊兒在有意無意地給這個世界增添趣味。當然,你也可以理解為我也跟他們是一路人……
逝去的日子總是讓人懷念。我記事的時候,印象當中,韭菜衝的段姑爹和西山堡的郭姑爹很認親不但春節會大包小包來暖泉看親戚,八月十五都來。所以他們遇到一起,並諞到一起,直到相互不服氣地小雪兒去是個大概率事件。按照我父親的說法,他們這叫標準的“離不開,見不待(的)”。
通常,留著山羊胡子的段姑爹和斜披著中山服的郭姑爹會就著火爐子附近坐到一個炕桌的兩邊,兩杯茶、一張報紙、一包煙渣子,一諞就是一飯罷(上午),直到那張幹公事的人用來裝模作樣的報紙被裁成一條條的細紙並卷上煙渣子,最終灰飛煙滅。
在這漫長也短暫的一飯罷(上午)或者一後晌(下午)時間裏,他們會之(這)等那閑,牽出山芋秧帶出黃膠泥,並扯上絡絡秧,直諞得黃羊鎮的草驢叫民勤的黑(he)風刮到了龍溝堡,胡家邊的勺(傻)媳婦子打死了河腦子的公公,金家磨的跌戈子(角)犏牛打(從)高幹河一直遊到了四壩閘,東山郭家窩鋪的大瘸狼叫曬肚子的羊倌給倒了肚子等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