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 枯木難逢春(1 / 2)

徐烺就這樣不吃不喝,不眠不休的堂內跪了三天,臉色蒼白,唇無血色,一身純白的仙鶴大氅罩在削瘦的身上像是喪服一般,僅僅三天時間徐烺就變成了這幅樣子,可見薛承煜的死對他有多大的影響。

薛承毅早已經看不下去,來到徐烺身邊,跪坐到一旁,耐心勸道:“烺哥,大哥已經走了,你這樣作賤自己又是何苦,大哥也不想見到你這樣……”

徐烺沒有回應薛承毅,仍舊呆呆的看著牌位沉默著。

“烺哥!大哥希望你能好好的活下去,而不是這樣糟蹋自己的身體,你放過自己吧。”薛承毅的情緒有些激動,他沒想到平日裏溫馴聽話的徐烺如今會變得如此油鹽不進。

“承毅,如果你是我,當你在這世間最後一個親人死去時,你還能這樣坦然麵對嗎?”

“我……”薛承毅一時語塞,薛承煜走後他也是緩了許久才緩過來了,薛老爺因為此事一病不起,薛家的重擔全都落在他一人身上。

為了不讓自己總去想兄長逝世的事情,他拚了命的讓自己忙起來,在前來吊唁的人之間周旋,做弟弟的尚且如此,那徐烺這個枕邊人定會比他難過千倍萬倍。

“那麵黃河發水,我和爹娘跟著同鄉人一路逃難,本以為能逃過一劫卻又逢鼠疫,爹娘死了,我一個人沿路乞討,搭著南下的商隊來到江南。本想著做個下人勉強填飽肚子,如螻蟻一樣活著卻又被趕出來,險些凍死在寒冬裏……那種從希望到失望,從光明到黑暗的反複循環,你從來沒有體會過……”

聽了徐烺的話薛承毅不由得陷入沉默,七年前的他還小,隻知徐烺是年下逃難的流民,其坎坷往事他一概不知,更何況他從小生在薛家,生活無憂無慮,母親在幼年時便以去世與他而言也沒有什麼印象,徐烺的經曆對他來說簡直是不敢想象。

“幸好是他把我救回來,讓我留在薛府,讓我免受饑寒交迫之苦,與我而言承煜是恩人,是親人,更是最愛的人。是他給了我一個家,也是他給了我這七年安逸生活,我除了我自己以外什麼也給不了他,承蒙他不嫌棄,一直留我到今日……這一生我欠承煜的太多了……”

徐烺拿起一些黃紙碰到火盆裏的,紙錢遇火則然,灰燼隨風而逝,如同徐烺的生命一般快要走到終結。

“時間不早了,你回去休息吧,明天就要下葬了,讓我再多陪陪他…”

薛承毅不好意思再說什麼,隻好拍了拍徐烺的肩轉身離去,靈堂裏再一次隻剩下徐烺一個。

忽然一陣陰風吹過,火盆裏的和火苗被吹的跳動閃爍,麵前的紙錢盡數散落在地上,一片淒涼然,而明明是冷到骨子裏的涼風徐烺卻從風中感受到了一絲溫暖。

“是你嗎?”徐烺輕聲問著。

堂內無人回答,隻有牌位兩邊的白燭火苗搖擺不定,徐烺注意到火苗的變化,空洞的眼睛裏來了精神,看了幾眼卻又自嘲似的笑著,自言自語道:“還沒到頭七…怎麼會回來呢………”

徐烺拾起散落的紙錢扔入火盆,火苗仍舊是忽明忽滅,不管怎麼燒都那樣小,徐烺看著火盆,苦笑道:“不想讓我再燒了嗎?之前燒過去的夠了嗎…”

又是一陣涼風吹來,拂過徐烺的臉頰,風力比上一次大了不少,順勢將火盆裏的火徹底吹滅。徐烺嚐試著站起來,雙腿卻因為長時間跪著而沒有知覺,腿像是踩在棉花上一樣,站起來沒走兩步就摔倒在地上,隻在一瞬間徐烺感受到薛承煜當年腿癱時的心境,明白了那些年他受的苦。

徐烺艱難的來到薛承煜的棺材旁,用手摸著那冰涼的木材,淚水在眼眶裏打轉,“承煜…我想你了…院子裏的櫻花樹隻剩一半了…隻是那一半也快要敗了…是我沒能養好它……”

徐烺抽了一下鼻子,繼續道:“承煜…你走以後院子裏好冷…好黑…沒有生氣隻有死一樣的寂靜…這世間又隻剩下我一個人了…仿佛一切又回到了原點…沒有了你就像沒有了光…我一直活在有你的光影下…亦步亦趨的走完七載時光…說好要一起到白頭…你卻突然不要我了…承煜…你就是個騙子…騙走了我一生的動蕩不安……”

徐烺的淚水一滴接一滴的流下,在地上積出一個小水窪,靈堂裏寂靜的出奇,就連淚珠落在地上的聲音也能聽的清楚,這是屬於徐烺和薛承煜的夜晚,也是今生最後一個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