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芬,你先不要悲觀,說不定咱們家的親戚都還活著。二哥的寶豐樓我去看過了,現在李如州在那住著,我想和你商量一下,能不能一把火燒掉它。”
姑母當即“啪”放下手中的酒杯,表情凝重,怒不可遏。“這條狗,連他一起燒死才好呢!那我就帶著怡敏和怡江去吃天火肉。這件事情不用商量,燒,二哥和大哥早有話,保不住就別留著。房子是街上屬一屬二的,可是,再好的房子狗住過了人就不能再要,人哪有再與狗共同居住的道理?等將來要是解放了,咱們再建更好的。保全,二嫂那也不用擔心不好交待,她是一個明白人。”姑母斬釘截鐵的肯定,給姑父莫大的信心。
“好,有你這句話,我就放心了,來,碰一下。”大家碰飲了第一杯,怡敏拿起熱水盆裏的酒壺先給姑父斟上,又依長幼斟完,高舉著酒杯,雙眼閃著淚光。
“老姑父,姐夫,你們就大點兒火燒吧!燒死了李如州,好替我爸爸和孫老師報仇。”怡敏哽咽的話語剛剛說罷,仰起脖子,“咕咚”一口飲盡了杯中酒。
“怡敏,你的心意,老姑父豈不知之理。李如州殘害的不止咱們一家,他的罪惡,可謂十惡不赦。我恨不能吃他的肉,飲他的血,否則,無法解我心頭之恨。可是,為了顧全大局,我們不得不忍耐一時。誰知道,就是我們一念之差,他卻爬上了部長,也牽連無數的進步人氏和革命同誌無端亡死。國友,記住今天這些血的教訓,不要再步老姑父的後塵。麵對敵人,無論是誰,隻要他是站在我們人民對立的一麵,那就當機立斷,立即鏟除。不能因為一絲憐憫,而危害到身邊的同誌。”
“先吃飯,保全,吃完飯再說話,飯都涼了。”姑母先夾了一大塊紅燒豬肉放在我的碗裏。就在此時,酒精起了作用,我的雙眼開始變得模糊起來,感覺整張臉都燙燙的,直到耳根。
“看你臉紅的,快吃口菜吧!慧瑩,別在給怡江倒酒了。”清純的聲音從怡敏的口中傳出,朱紅的雙唇微張著,粉嫩的俊臉嵌著一雙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眉宇透著靈氣,儼如是老叔英俊的臉龐複製一般。紅燒肉在口中咀嚼著,唇齒留香,還有濃烈的燒酒……
不知什麼時候,呼嘯的寒風嘎然而止,一片片鵝毛般的雪片漫天飛舞,清涼的熱河大地悄然變得異常蕭色,寒冷也驟然加劇。寒冷穿透厚厚的青磚牆壁,開始漫長而無情的摧殘,厚厚的棉被沒有抵禦住寒冷的侵襲,盡管我將身體躲在最裏邊,蜷縮到極至,還依然瑟瑟發抖。黑暗與寒冷逐漸的吞食著我的意誌和脆弱的身體。
“怡江,別看了。”
“不,怡敏,咱們看完再走。”我的堅持,迫使姑母和二姐都停止了腳步。一輛輛馬車沿著禦道旁緩緩走過,破舊的炕席上躺著一具具赤裸裸的屍體。在骨瘦如柴的身體上,清晰的顯露著根根肋骨,深陷的眼眶,皺褶的皮膚包裹著頭顱,讓人慘不忍睹。
“看見沒有,這全是咱們的鄉親啊!”聞聲轉身,不知什麼時候,姐夫已經站到了我的身後。
“啊……嗚……爸…爸…”一陣淒慘的叫聲由遠傳來,我不禁又向前跨了兩步。一輛馬車上躺著一個瘦骨嶙峋的老人,痛苦的表情還依然掛在臉上,瞪著暗淡無光的雙眼凝視著天空,口中不斷溢出鮮紅的血水,血水不停的順著馬車流淌在路上。馬車後麵跟著一位赤裸著上身的女人,淩亂的長發掩遮著臉龐,黑黃的皮膚上隻有下身圍裹著幾條麻布條;堅挺的乳房,漆黑的**,布滿傷痕的雙腳麵,撕心裂肺的哭喊著、追逐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