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股欲望在體內升騰,我無暇顧及表妹的阻攔,用力衝過她的胳膊,轉身就跑。“表妹,我就是想看看老叔回來沒有,看完我就回去,你先回家吧!”她的執著,我的任性,我們一前一後的極力奔跑著,沿著長長的禦道比著彼此間的耐力。
耳邊呼嘯的山風摻雜著汽車的轟鳴,跨鬥子的長笛,還有喧鬧的人群裏飄蕩出來的喧囂。“別跑了,怡江,我跟你一塊去。”
酸軟的雙腿漸漸的慢了下來。“不許騙我,我可是你二表哥。”
“我騙你幹啥?這馬上就要到了,知道你早想老舅了,你在那住了六年,要是換成我,肯定也會想的。我前幾天聽見你半夜裏叫喚,估計做夢都想到這了。蘇武離家十九年,都成家有了孩子,還忘不了大漢朝。你還沒有成家,怡江,你啥時候娶丫片呀?”我的臉“騰”的漲紅了,默默的垂下了頭。“表哥,撞牆上了,也不看著道兒,為啥我一說丫片你就臉紅呀?”
“別瞎說,我是剛才跑熱了,我們年紀還小,我還沒有上完學呢!”
“還想辯解,你都結巴了,這分明是緊張,丫片那天都說給我聽了。”
我急忙轉過頭看著慧瑩。“說啥了,是不是旗袍的事兒啊?”
“看看,此地無銀三百兩吧!她隻說喜歡你,可沒說過旗袍的事兒,不如你告訴我吧!我替你保密,絕對不告訴怡敏她們。”
“去你的,小丫頭敢打聽大人的事兒。”
“哈哈,承認長大了就好。要不我替你跟大舅和我媽說說,把丫片娶過門兒,先讓她喝幾年粥,然後再給我大舅生個大胖孫子。”
我忍俊不禁,故意板著臉瞪著慧瑩。“越說越不像話了,我今年才十三歲,老姑還要我完成學業光耀門楣呢!咋能這麼早娶媳婦,牙尖嘴利的丫頭,等你長大的時候,看有人敢娶你過門兒嗎?”
“小表哥,你少操心我,我媽一樣牙尖嘴到,我爸一樣疼我媽,還給她洗腳呢!”
高挺的木質樓逝去了昨天的樸實、厚重,寶豐樓的牌匾千瘡百孔的躺在門口,紅鬆木的窗戶破裂了幾個大洞。這是我進出六年多的門口,兩條白紙封條貼在門上,雕刻著的樓簷裂開了縫隙。火紅的燈籠褪去了往昔的鮮豔亮麗,變得暗淡破損,迎風呼嘯著,像是與過往的行人論說著自己的蒼老,厚厚的積塵布滿了整棟木樓。
“怡江,不能進去,你沒看見上麵還有封條嘛!”
“我不管,他們憑啥封我們家的房子。”
“哈……說的好,張怡江,還認識老師嗎?”我轉過身仔細打量著說話的人,四十多歲的中年男人,高大偉岸的身軀,高挺的鼻梁上架著一副圓圓的黑邊眼鏡,披著一身偽軍警的衣服,腳上套著一雙高腰的軍警皮靴。“看什麼呀?張怡江,我是李老師,難道你不認識我了嘛!”
“呸,道貌岸然的偽君子,你還我老叔。”怒在心頭起,恨向膽邊生,我“蹭”的一下撲向了李如州。卻不成想,在李如州的身後閃身出來一條狗,飛起一腳,正中我的心窩。“撲嗵”一聲,我素麵朝天的仰翻在地。當我正欲起身的時候,“啪”的一記皮鞭抽打在我的臉上和胸前,一陣鑽心的疼痛簡直難以忍受,火辣辣的鞭痕過後,一種不明液體從我的臉上流淌下來。
“小怡江,告訴你,別想碰我,這是對老師的不尊重。剛才那一記鞭子,是給你長長記性,要不是看在咱們這份師生的情份上,我早把你抓進監獄了。小子,別跟你二叔一樣不知道好懶,說說,你二嬸和你兩個哥哥去哪啦?告訴老師,老師領你去喝羊湯,要是不說,老師讓你吃鞭子。”我怒視著這個曾經為人師表的狗腿子,想起他曾經為我們大義凜然的講述人生的價值、男人的抱負、民族的掘起的時候,我對他是何等的傾佩啊!真是“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這個曾經手把手教我書寫永字八法的啟蒙老師,一隻蒼勁雄健的筆令我刻骨銘心,簡直讓我頂禮膜拜。然而,時光才過去不久,滿口責任的他卻套上了狗套,甘願任人揮打怒罵。我失望的凝神著天空,美麗無暇的白雲不知何時變得汙濁起來,幾縷陰霾侵食了天空中潔白的雲朵,將潔白變得灰黑,美麗的雲朵無奈的任其蹂躪著,雍腫的身軀竭盡全力也沒有逃脫絲毫。“媽的,跟老師鬥起智慧了,我讓你裝傻充愣。”李如州再次揮起鞭子,向我的身上抽打起來。
“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李如州的鞭子像雨點一下落在我的身上,我咬緊牙一聲不哼的忍耐著。我知道自己的叫喊聲阻止不了李如州的獸行,換來的隻是他的得意與嘲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