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兩天裏,家裏是客人絡繹不絕,三三兩兩的結伴而來,或多或少的帶著禮品登門問候。我無暇顧及這些親屬們的到來,整日沉迷於嬉戲玩耍之中,山村中的任何一個角落,都變成我與同伴們的快樂天堂。“怡江,你的雪球滾的太大了,一會兒該踢不動了。”
“現在我就滾不動了,丫片,把你的扔了,你跟我滾一個吧!”
“行,反正我的這個比你的小多了。”丫片沒有猶豫,扔下已經滾的很大的雪球,興高彩烈的奔向了我。她是王大叔的小女兒,人長的水靈又聰明,年齡長我一歲,是我們夥伴中最可愛的一個女孩。
“怡江,把你的雪球放在下麵,讓它當大肚子佛的肚子吧!我給他再安個腦袋。”“大肚子彌勒佛,二春,你覺得還小點兒,再滾大一點兒吧!”
滾雪球、堆雪佛、打雪仗、踢尿脬、捉迷藏……就在我們玩的不亦樂乎,忘記疲憊、忘記時間的時候,在家人的殷切招喚中,迎來了我第七歲的春節。幾十戶的村莊在此時變得沸騰起來,人們張貼著紅通通的大對聯,黑色的大字寫滿了吉祥,寫滿了對鄉親的招福祝願。還有,一張張五顏六色的掛錢,也爬上了家家戶戶的大門頂上,隨風搖擺著輕盈的身姿。這裏的人們雖然都很貧窮,但是,卻很善良;雖然勞碌,卻十分快樂,男女老幼眉開眼笑。
“都忙完了,這回就差過年了。桂祥,你領著怡江到營子裏轉悠轉悠,看看誰家年上還缺啥東西,咱們有的就給送過去點兒,大過年的,別鬧的心裏堵的慌。”
“是呀!再困難,過完年再說,不能咱們過年,讓人家瞅著。走,兒子,咱們爺倆出門兒轉轉。”
“今天你去轉啥?這馬上就黑天了,明天早晨起來再說吧!”
父親看了看外麵的天,稍作停頓,點點頭。“嗯,是不早了,來的及,明天才是三十呢!我去把大門關上,老兒子,你不要跟著爸了,先上炕,外麵起風了。”
“大兄弟,謝謝你了,我啥都不缺。”
“老嫂子,缺啥少啥的直說,千萬別給我省著。我兄弟妹妹們多,現在她們家裏頭兒過的還都不賴,沒過年就都送過來了。有難處就去找豔芳,鄉裏鄉親的,誰不過個年呀!你也別往外送我了,我們爺兩再去別人家轉悠一下。”
“大娘,我們走了,你回屋吧!”
父親和我剛邁出大門口,就聽見老人在背後說:“真是好人,這年頭,像這樣的好人可不多嘍!”
“大兄弟,貼上了。”
“桂祥大哥,怡江大侄子,你們爺倆先進屋坐一會兒,我給豬倒上食兒就進去。”
“不了,石頭兄弟,我就是過來看看,這馬上就過年了,家裏頭缺啥少啥嗎?要是啥不夠就說話,大哥家裏頭兒有的隨便拿,大年午更咋也包頓餃子吃呀!”
石頭叔放下豬食盆,笑嗬嗬的看著父親。“大哥,我啥也不缺了,就是不會包餃子。去年你兄弟媳婦包子幾碗餃子,下鍋一煮全化湯了,真是不好吃。”
父親忍不住笑了。“嗨~,這還叫事兒。兄弟媳婦剛過門兒,有的東西還不會做,這沒啥稀奇的,你嫂子也幹過,晚上過來端吧!不樂意過來,就讓怡山煮熟了給你們倆口子端過兩碗了,小事兒,不算哈啥。”
“別別別,大哥,這年頭不好,誰家的日子都不好過,你們家也是老爺子給掙那點兒東西,這幾年你沒事兒總幫大夥,夏天又給怡欣擺完滿月酒,都給你吃光了,你們吃啥?大人都是小事兒,不是還有孩子嘛!”
“哈……兄弟,大哥家裏比金山還經啃,沒事兒,兩碗餃子一壺酒,還不至於把大哥吃光嘍!不羅嗦了,有大哥吃的,就有你們的,等著吧!我再去別人家看看,走,怡江。”
“爸,我要放小鞭。”
“怡江,讓你大哥領著你一起放,就在院子裏,別亂跑,一會兒你媽就煮餃子啦!”
“我知道了,爸,快給我拿去吧!”
“就你這小猴脾氣,怡山,先看著你妹妹點兒。”父親說罷,轉身出了屋。
嫋嫋的炊煙升起,落日的餘暉漸漸逝去,我的玩伴早已經歡呼雀躍般湧出了各自的家門,他們的笑聲是對我心靈的招喚。“給你兒子,聽著別的孩子一叫喚,心裏就長草了吧!想出去玩兒行,千萬要小心點兒,怡山,你看著怡江,別把誰家的柴禾垛給點著嘍!到時候沒啥燒炕,新正大月長著呢!咱們北方又冷,沒柴禾燒就得凍著。”
父親的叮囑傳蕩在耳邊,我接過鞭炮便奪門而去。“劈啦啪啦”的一陣響聲過後,一串長長的鞭炮變成了一地紙屑,一陣冷風吹過,紅紅的炮屑如同天女散花一般飛散飄揚。勞碌一年的鄉親們,終天迎來了最喜慶的一天。正如詩曰:
滿屋香氣關不住,陣陣笑聲蕩開懷。
半裸半裹銀樹屋,午時陽光映窗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