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我要睡覺。”我揉著眼睛打著哈欠。
“睡吧！桂祥，你把孩子的褲子和小墊子都拿屋來，放到炕上焐焐，怡山這會兒跑哪去了，腿真他媽快。”
父親懶洋洋的伸著腰說：“他能上哪，找幾個小孩兒玩去了唄！又沒啥事兒，沒準又上老陽坡那邊兒撿蘑菇去了，前兩天剛下完雨，應該出了幾個。”
“大哥，你還是少讓怡山去山上，現在莊稼和草都長這麼深了，萬一有個長蟲啥的躥出來把孩子咬著，到時候就晚了。沒毒還好點兒，要是有毒可咋弄。”父親不以為然的看了一眼炕頭的二姑，沒有說話，直接出了屋。
我在母親懷裏翻來覆去的折騰，終於惹煩了母親。“跟個蛆似的，來回折騰啥？不睡就去找你大姑，別在這煩媽，要是壓著你小妹兒再說，我不揍扁扁你才怪。”“怡江，來找大姑，省得讓你媽橫你，快來。”說罷，大姑坐起身看著我。“嫂子，你仔細端詳了嗎？這個孩子像你還是像我哥。”
我伸手指了指妹妹，又指著自己。“像我。”我的話剛剛說出口，不知道為什麼，母親和兩位姑姑不約而同，“哈……”大笑起來。
“吱嘎”一聲，父親關閉了大門，我撩起窗簾看著大哥一蹦一跳的進了屋。“天又黑了。”
“兒子，放下窗簾，你妹妹還小，怕風。你要是聽話，過年媽就給你買布做一雙新鞋，你要是不聽話，媽做好了給你大哥穿，讓你看著。”我放下了窗簾，重新坐回大姑的懷裏。
“大姑！”
“哎！好侄子，不用過年，大姑就給你做好了送過來。”
“哎～，張怡江，你為啥不叫二姑？這半天的時間都過去了，你可是一次還沒叫過我呢！再不叫我，給你大哥摘梨吃，就讓你看著，饞得你哈拉子滴到腳麵砸個坑。”
我瞪了一眼二姑，身體向大姑懷裏靠了靠。“我大姑家有，才不吃你的呢！”
“大姑家沒有,快叫你二姑一聲,叫了她就給你最大的一個。”得到大姑的否認之後，我感到有些失落。
沉默了許久，我才艱難的喊了一聲：“二姑！”
“哎～，這才是我的好侄子，等梨熟了，二姑給你放到樹上，讓你先吃夠嘍！再讓你大哥和你表哥他們吃，二姑保證說話算數。”
“桂雲，你看把孩子難為的。”
“大姐，不難為他，他咋能叫我二姑。這多半天兒，是不是把你的耳朵都聽出繭子來啦？臉都快讓怡江給親幹淨了，我就不弄不明白了，這個怡江為啥總是喜歡跟著你呢？”
大姑笑嗬嗬的親了親我的額頭。“桂雲，這可不能懶孩子，怪你沒個正形。整天老是嚇唬孩子，他跟你親嗎？怡山大了不怕你，怡江還小，你那大嗓門嗷嗷的叫，沒把孩子嚇哭就不賴了。”
父親抱著被子放到炕上。“看這樣，你們姐兒倆還是不累呀！一百多裏地走下來，也不歇一會兒，進門就開始掐，掐到現在，還沒掐夠呢？”
“大哥，你說，平時也難得一起回來，好不容易碰到一塊了，就接著掐會兒吧！”
“桂雲說的對，大晚上的，忙啥呀？我也沒什麼事兒了，都一起呆會兒唄！”
“你是不忙，白天也睡晚上也睡的。怡靜比怡欣小時候還省事兒，吃飽了往下一放就是一覺兒，這個格格比她姐能鬧騰，整宿兒的折騰，不是哭就是叫。”
“桂祥，這麼說就不對了，孩子好不好看、省不省事兒全是大人教的，不能賴孩子。我省心，都生了四個了，還不知道咋對付這個小丫頭，那我不是大傻子嘛！”母親極力反駁著父親，大有在二位姑母麵前傾吐哺兒辛苦之意，更有渲耀自己的成份。
“看，你們兩口子美的快不知道自個兒姓啥了吧！”
“我們就是美，你大姑說的對，這個時候不美啥時候美呀？”
“還美呢！那幾天差點沒把人焐死，大夏天的做月子，這味兒咋聞吧！你們姐倆命好沒趕上，桂蘭和桂芬回來那幾天，這屋就沒法呆，又臊又臭的，還不敢通風，怕吹著孩子。兩個人回來一聞不是味，把褥子、被子全給折洗了一遍，這味才差多了。”父親很自然的裝起煙袋。
“看你這個清狂樣兒，難聞你也聞了，嫌臭你還想要閨女？這會兒嫌乎我們娘幾個臊，等我們長大了，還想打酒喝，門兒都沒有，是不是呀？老閨女，你也是不爭氣，早不來晚不來，非得趕上大熱天兒，讓你爸嫌乎你。”母親撫摸著妹妹的小臉蛋，嗬嗬笑著。
父親放下手中的煙杆，湊到跟前。“別聽你媽給爸造謠，爸才沒有嫌乎老閨女呢！爸就是說這個事兒，大了一定要給爸多打幾壺好酒喝，偏不聽你媽的話。”
次日清早，我還在被窩裏，就被妹妹“哇……”哭聲吵醒了。“這個崽子還挺及時的，到點兒就餓了。”母親翻過身奶著妹妹，伸手摸著我身下的褥子。“兒子，起來吧！別尿炕，你要是把你大姑給衝回興隆去，就沒有人抱著你玩了。”
我側過身，看看大姑，又看看母親。“我沒尿炕。”
大姑也在被窩裏反複摸著說：“是沒尿，不能誣賴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