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村民們注意啦!村民們注意啦!”聽到電線杆子上的大喇叭裏傳出來程書記的聲音,田間地頭的農民們紛紛放下手裏的農活,豎起耳朵來聆聽是不是又有什麼重要的指示。大喇叭繼續喊道:“村西頭張邦富家的二兒子張小平被安徽工業大學錄取了!這是我們村今年考取的唯一一個大學生!錄取通知書現在就在村部。有看到張邦富的通知他來取一下!”
“小平,你還愣著幹嘛呢?快點去村部拿通知書呀!”隔壁田裏的四嬸催促道。張小平狠狠的擰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確定了不是在做夢。他放下手裏的秧把,三步並二步的回到田埂上。一眼沒瞅見自己的涼鞋,就套上父親的解放鞋,一溜煙的往村部跑去。
程書記看著氣喘籲籲的張小平哈哈大笑,拿起桌子上的錄取通知書,在手裏拍了拍,道:“你看看你,全身都是泥巴。先到院子洗一洗。錄取書放在叔這裏,跑不了!”張小平看了一下身上,果然剛才跑的快,全身上下都甩的泥點子。他不好意思的撓著頭,尷尬的笑了笑,就走到院子的壓水井旁打起水來。
張小平在井邊洗著手腳的時候,張邦富也進了村部大院。程書記熱情的招呼道:“邦富,你家二小子這下可給你長臉啦!全鎮今年就考了二個一本,你兒子就占了一個。你可得準備準備擺幾桌。”張邦富笑了一下,又愁眉苦臉的道:“程書記,按理說這小子考上了大學我應該高興。可剛才在路上遇到他二伯。他二伯說那個大學在省城裏麵,學費加生活費要不少錢。你說這孩子就是不聽話,我讓他考個師範學校就行了。可他就是要跟我強,非考這個什麼工業大學!”張小平聽了他父親的話,壓水井的手也隨之慢了下來。
“邦富,你這說的叫啥話?別聽他二伯在那胡扯淡。你家二小子這可是上的名牌大學,能和他家丫頭去年考的那個師範一樣嗎?他那是妒忌你呢!”程書記訓斥道。
“可是程書記,你看去年我們這裏剛遭了水災。我家房子泡水垮了,年前修的房子剛借了一屁股債,這又要去上大學哪裏來的學費呀?”張邦富訴苦道。
“爸,我明天去江蘇打工去,自己掙學費。”張小平好不容易才考上了心儀的大學,見父親因為學費的事不想讓他上了,就忍不住插嘴道。
“你去打工掙學費?你知道學費要多少錢嗎?就憑你打二個月工,怕是連到江蘇的路費都掙不回來!”張邦富氣呼呼的道。
“我不管,反正我也不用你管。我就要上大學!我現在就去江蘇打工去!”張小平說完,就把張邦富的解放鞋踢到一邊,光著腳跑出了村部大院。
張邦富見兒子不聽話,和自己犯強,氣得拾起來鞋就衝著兒子背影砸。鞋子沒砸中張小平,倒是險些把剛要進院的方村長砸中。
“邦富,兒子考上了名牌大學,鞋子都高興的不要啦?”方村長拾起鞋子樂嗬嗬的走了過來。
“村長,你看這話說的。我這正和那個臭小子幹架呢,你還取笑我。”邦富一邊穿鞋一邊回道。
程書記把剛才的事和方村長說了一下,方村長笑道:“我當多大點事,原來是犯愁學費的事呀?這麼的,咱們村裏借你點,再發動黨員幹部捐一點。咱們先看夠不夠,要是不夠再想辦法。”
張邦富推辭道:“村長,這錢你們借的起,我一時可也還不起呀。”
程書記接話道:“邦富,你這啥死腦筋呀?你兒子響當當的名牌大學生,等過幾年大學一畢業,不就有錢還了嗎?”
張邦富想了想道:“那行,咱們可說定了。錢先借你們的,等我兒子大學畢業工作了再慢慢還。”
“行了,知道了。你趕緊回去吧,我這和老程還有工作要商量。”方村長道。
看著張邦富的背影出了院門,程書記和方村長相視一笑,搖著頭道:“這個老財迷。”
張小平躺在床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著,下午他回到家裏,翻箱倒櫃也沒找到錢。奶奶問他在找什麼?他就把父親說沒錢交學費讓他上大學,自己要找點錢買車票去江蘇打工掙學費的事告訴了奶奶。奶奶從腰裏摸出來一個手帕,交到張小平的手裏道:“你把這錢拿上,應該夠買車票了。”張小平知道這錢是春節幾個叔伯給奶奶的零用錢,哪裏肯收,流著淚道:“奶奶,我再去找別人想辦法,我不能用你的錢。”“傻孩子,你能有什麼辦法,你才多大點?聽奶奶的,拿去!我在家有吃有喝的,花不著錢。”
第二天,天剛蒙蒙亮,張小平就背著書包,往十裏地外的鎮上走。他知道鎮上的汽車站早上七點多的時候,有一趟發往無錫的客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