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下三分,承平日久,薑國十五年間未起戰火,百姓得以安居樂業。
梁安城內春風淺淺,日子一入了四月,氣溫便有了格外的暖意。
近來由於春困的緊,溫蓉昨夜又睡的晚,待梳洗換衣後,到姻緣軒時已近卯時,還未來得及到後閣院倒杯茶喝,素玉便從前院一路小跑了過來。
“步公子您可算來了,客人已經在畫閣等您一清早了。”
“昨日可有約好?”步溫蓉疑惑,開口問道,腦子裏並沒有約客人今早來畫畫像的印象。
素玉果真搖搖頭,道:“不曾,隻說是要討個媳婦回家,今日非要公子將手續辦完不可,任小的們怎麼說也不肯走。”
這事著實出奇,溫蓉聽言不由得蹙眉。
自姻緣軒開館以來,雖隻曆經四季,但前來尋姻緣的少男少女卻是越來越多,於是溫蓉便定下了規律,凡來征婚者,先備下自個兒所有信息,待派人核查清楚後,自會再約畫畫像的日子,這樣一來防止了部分人造假,二來也清減了自己的工作量。
溫蓉叉腰嘀咕了三兩句,轉身去了前院畫閣。
那人此刻正在閣內,溫蓉進屋時他正巧起身。
身姿挺立,一雙杏眼奕奕有光,身上穿的雖是集市上最廉價的粗布裁剪而成的破袍,卻合體合身,連衣角都沒半分褶皺。
“坐!”
步溫蓉打量著他,兩人對視半晌溫蓉才率先打破寧靜。
隻見那人不修半點邊幅地翹起二郎腿,慢悠悠地將雙臂搭上作畫的桌案,眼珠子始終沒離開溫蓉臉上半分。
“家住哪?”溫蓉蹙眉道。
“城外鐵嶺,跟東村交界那旮旯,出門就是一片莊稼地,可好找呢。”男子一拍大腿,突然地動作讓一邊正研磨的素玉一哆嗦,手中的磨錠當啷一聲掉在地上,摔成兩半兒。
氣氛霎時驟冷,素玉看著溫蓉,連道三句“月錢裏扣”,那人卻絲毫沒有半分拘謹,盯著麵前正在作畫的溫蓉繼續道:“對了,敢問步公子至今可有家室?”
他看著麵前一襲錦羅長衫的步公子,細葉柳眉下一雙桃花目惹著別樣的俊氣,舉止落落頗是大家風範,也難怪俘虜了梁安成內一眾姑娘小姐的芳心。
“公子何名?”溫蓉對於他的提問拒不回答,掃了一眼便將最後一筆落下,換成小筆靜待著名。
“李鐵牛。”那人一字一句道,笑嗬嗬的露出一排大白牙,標準的有八顆。
“……”溫蓉提筆的手懸空半晌,表麵依舊波瀾不驚,內心卻已如翻江倒海。她撫了撫額前落下的半縷發絲,唇邊勾起尷尬又不禮貌的淺笑。
“鐵牛公子畫已作完,這回收您半折,隻要白銀五千兩就可。”溫蓉小心翼翼卷起畫卷,畫正要交付鐵牛手上時,鐵牛伸出的手蹭的一下便縮了回去。
“你說說什麼?!這……這畫多少銀子?”
“五千兩。”
“你這店也太黑了吧,五千兩?你怎麼不說你要直接搶錢莊呢。”鐵牛見步公子一本正經道,這才意識到方才並非與他說笑。這梁安城內就算是狀元,題詞作畫也不敢如此獅子大開口。
步溫蓉也不與他爭執,隻是笑笑抬起臉看著他,伸出右手將掌心翻開向上。
鐵牛被看的一下火氣滅了大半,一張臉漲得通紅,一巴掌拍在了桌案上,起身便要離開。溫蓉在梁安城大大小小什麼世麵沒見過,鐵牛剛走了不過兩步,溫蓉一個跨步便上了桌子,翻身而下攥住鐵牛的衣領按倒在了地上。
“步公子!”素玉驚道。
“無賴,你放開!你這是宰客不成武力滅口你知道嗎!”鐵牛被他按在灰青色的地上,任他怎的也掙不開。麵麵相對之下,臉更是紅到了脖子根。
“宰客?”步溫蓉輕笑起來,搖了搖頭將麵前的紅柿子放開,待鐵牛坐起來,三下五除二就脫掉了他穿在外麵的粗布麻衣。
“你幹嘛?!非禮啊!”
“閉嘴!”溫蓉恨恨道,等麵前的小綿羊安靜了才拽住他的裏衣道:“你可有見過窮人穿的起這麼質地絲滑的裏襯?再看看你這手,白嫩光滑,一看就是十指不沾陽春水,來這兒討媳婦,怕是你家門檻都被姑娘們踏破了罷!”
“……”
鐵牛語塞,深咽了口口水。
“想不想改過自新?”溫蓉唇角輕輕向上彎起,將手裏的衣服重新給他套上,鐵牛連連點頭如搗蒜。
“名字?”溫蓉沉道,眼睛看向別處,有道是好漢不吃眼前虧,相信跟前這人不會不懂這個道理。
隻見他先是一頓,隨後麵不改色,語重心長道:“王狗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