絕大多數島民還未撤離到雲崖山,就被洶湧的海水無情吞噬,海嘯席卷了所有,棕櫚樹四分五裂和家具的殘骸一齊混入海水之中,許敏視線模糊,隱約中他聽到孩童的哭泣聲,於是抿了一把眼睛,在洪流中左顧右盼,是諾亞飲食的老板夫婦懷裏的嬰兒在哭,他們趴在水麵上的浮木上麵,繈褓已經濕透了,嬰兒在上麵仿佛隨時都有可能滑到海水裏去。
許敏突然想到自己的背包,趕緊拿出來看,看那些照片,照片粘上了水,並沒有丟失,許敏深深歎了一口氣,心裏覺得慶幸。
海嘯過去了,但隻是一個開端,沒有了巨大的衝擊力,剩下深深的海水淹沒著一切,人們在激流中拚命找到可以依靠的建築物,有的人被衝的很遠了,嘶吼聲伴隨著身影慢慢消失。
許敏抓住了窗戶邊沿,狼狽的爬了上去,他先把背包放在上麵,背包溢出了汙濁的水。剛趴上去,還沒來得及抓牢,一具臃腫的屍體從他身旁飄過,碰到了他的腳。
許敏嚇了一跳,以為是海裏的鯊魚,看了一眼臉色更加蒼白了,心裏一陣無法言喻的悲傷和恐懼。
另一邊的救援工作已經全麵展開,直升飛機已經從大陸飛往諾亞島,但仍然需要一些時間,而第二波海嘯馬上就要降臨,人們卻還在恐懼中不知所措,變成癡呆的傻子。
暴風雨前的寧靜是致命的,是暗香,是劇毒的誘惑,給人們帶來了驚魂未定的惶恐和悲傷的時間,人們在海水中渾身顫抖,腳底是無盡的虛空和死亡,踩不到地麵便讓他們感到害怕,每個人都擔心自己會突然沉下去,變成一具冰冷的屍體在水中漂浮。
屍體更多了,大街小巷上到處都是飄浮著的死人,什麼顏色的衣服都有,他們跟隨著憤怒的海水在水麵橫衝直撞,像一片片沒有方向感的落葉,有時互相撞在一起,有時擦著牆邊緩慢行進,還有的一些體型肥胖的屍體被倒下的電線杆和樹木卡住了身體,在原地一動不動,沉浮不定。
許敏說不出話來,很多人除了哭,就隻剩下沉默,沉默的不想有任何思考與表達,有的還在水麵撲騰,其中有一些人畏懼死亡,他們大聲吼叫,打破了暴風雨前的寧靜,打破了這種莊嚴的死之寂靜,然而覺大多數人顧及不上那些筋疲力竭的人們,他們自己已經長大了嘴巴變成了啞巴和聾子。
他們無論多麼癡呆都意識到如果做一個好人,自己也許就得遭殃,於是視而不見的人都把頭扭向另一邊,睜大了布滿血色的眼睛發著愣,仿佛那些求救聲是從電視機裏發出來的一樣。
島上的救生隊資源有限,人力也遠遠不夠,眾人都在心裏祈禱著,希望自己的這片區域先被救援。
基督徒的黑袍纏在一根樹枝上麵,許敏抓牢了窗戶,探出身子尋找求救聲音的來源,一隻羽毛濕漉漉的海鷗飛到他的肩膀上,蹭他的頭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