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將近黑的時候,許敏獨自走在一條幾乎沒有人的街上,他個子很高,但瘦的有些詭異,走在風裏搖搖晃晃的,他的眼睛很大,但卻昏昏沉沉的墜著眼皮,他的臉富有一種病態的憔悴,但高挺的鼻梁以及薄玉似的嘴唇讓他看起來多了一份高貴的氣質,在鞋店的轉角處,他懷著忐忑的心情踩在地磚那朵玫瑰花圖案上麵,夕陽最後一抹頹廢照在他麵無表情的臉上,他熟練的眯了下眼睛,低下頭,皺著眉頭看到了鞋子壓到地磚之間的縫隙,他的長衫和衛褲在視野裏變得無關緊要。
“汪汪汪”。突然一陣狗吠在他耳邊響起,他習慣性的抬起腦袋,長長的頭發重新貼在沒有血色的臉上。一條渾身褐色的流浪狗在他麵前蹲著,不安地搖著皮毛淩亂的尾巴,他的眼裏突然閃過一絲久違的喜悅,征在原地,忘了把腳從地磚縫隙上移開,那隻狗把頭扭向街邊,伸出碩大的舌頭,在夕陽的照耀下,它幹瘦的輪廓更加明顯,許敏看到它大概第三根肋骨的位置上,毛發稀疏的地方有一隻蒲公英在風裏搖曳著。
“汪汪”那隻狗又叫了起來
許敏回過神來,慌亂的摸索著口袋,掏出他廉價的照相機,那隻狗盯著他,臉上浮著一層鏡片上的夕陽。
許敏小心翼翼地往後退了幾步,單膝下跪,迅速按了下快門,那隻狗站起來,朝他叫起來,許敏感到有些焦急,他把視線移到街上,用力的瞥著,沒多久他看到街對麵不遠處的胡同口,擺著烤熱狗的小攤位,那位身材高大的中年男子手裏的鐵家夥發出金黃的光茫。他高興的站起來,準備跑過去,剛跑幾步,又回來,把照相機放在原地對著那隻狗,那隻狗歪著疑惑的腦袋,看了一下照相機,又看了看許敏匆忙的背影。“汪汪……”
許敏躡手躡腳的拿著兩根熱狗,回到原來的地方,那隻狗抽動了兩下鼻翼,眼巴巴的瞅著背著夕陽躡手躡腳的許敏。
天徹底黑了。
許敏滿意的整理著照相機,準備回去認真洗出這些照片。那隻狗跟著他,一直跟到他的家門口,那裏是一個破敗低陋的小房子,鐵門上麵鏽跡斑斑。
不同以往的散漫,他快步跑到門口,迅速掏出鑰匙打開了那扇破門。
“這位客人,您請進”。他誠懇的笑著,擺出一個服務員歡迎客人時的手勢。雖然他的嘴角很不自然的抽搐著,但是他並沒有覺察到有什麼不對,至少在動物麵前,在狗麵前,他覺得自己屬於活潑開朗的那種性格。
那隻狗果然跑了進去。
房子裏麵異常淩亂,各種書籍堆在一起,油畫顏料散落的到處都是,隨意擺放在角落的畫架顯得鶴立雞群。
“嗬嗬,真是有點亂啊。”許敏開始自嘲起來。
“汪汪”那隻狗仿佛讚許的叫了兩聲。
許敏蹲下去,死盯著那隻狗的眼睛。“叫什麼好呢?第三根肋骨上有一顆蒲公英!”許敏猛的跳起來。大聲喊到:三公!三公!三公!“汪汪汪”那隻狗更加厲害的叫著。
這是一個幾乎與世隔絕的小島,地圖上沒有它的坐標,最近的鄉鎮要坐船一整天才可以到達。島嶼上並不是過於落後,經過歲月的洗滌,人們的勞動,這裏甚至可以媲美外界鄉鎮的繁華。關於這個島嶼的名字,人們眾說紛紜,那些老人們告訴年輕的一代說它叫:雲牙島。但島上有一些基督徒,堅信這是充滿愛的主所賜予他們這群流離失所之人的棲息之地,這是諾亞方舟的殘骸所堆砌的土壤,他們應當充滿著慚愧!充滿著感激!齊聲稱讚它充滿了主的憐憫的名字——諾亞島!哈利路亞!
天很快亮了。
臨近八月末,島上已經開始有了涼氣,島風呼呼的刮著,吹著居民們的頭發,吹著他們亮的發光的眼睛,吹著他們彼此之間的閑言碎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