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一隻貓。一隻很老的貓。
夜裏氣溫很低,冷到我懷疑自己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
不過,午間的陽光還是挺暖和的。
趴在雜物間的陽台上,沐浴著溫暖的陽光。如果沒有那個喝醉了酒,從昨晚哭到現在的女人刮躁的話,這無疑是我貓生中很愜意的一段時光。
雖然,它很短暫,可就像梅姐說的,今朝有酒今朝醉,管它明天煩和憂。
梅姐是誰?
你要是在這條叫醉金巷的街上混,不知道梅姐可就是個笑話了。
梅姐是醉金巷最有名的歌廳,醉金香的老板娘。
別問我老板是誰。我也不知道。
最開始,我以為是那個天天來的胖子。可是,胖子後來又和別的女人滾到一個床上了。
我就以為是那個戴眼鏡的小白臉。因為梅姐總是給他錢,還給他買新衣服,送好吃的。
我那時青春正好,有著一身油光水滑的皮毛,很是受梅姐寵愛。盡管這樣,都沒能從小白臉那兒分得一杯羹。
不過,不知道什麼時候。那個小白臉就不見了。一開始梅姐抱著我,常說:“山盟猶在,錦書難托。”漸漸就變成:“山盟猶在,斯人不返。”
身為一隻聰明的貓,我雖然聽不懂梅姐的話,可也明白,那小白臉是不可能回來了。
那樣也好,沒人和我搶奪梅姐的愛。別看我現在年老色衰,渾身的毛都糙了。遙想當年,我也曾在梅姐懷中,享盡寵愛和各種各樣的人的恭維。
梅姐說,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人尚且不能幸免色衰愛弛,更何況一隻貓呢?
比起那隻被主人扼死的京巴兒。我如今依然能生活在醉金香的房子裏,依然能在寒冷的冬天,趴在這間雜物間裏曬太陽,偶爾撈著的殘羹剩飯中,還能有幾根魚骨頭,這樣的生活已經很不錯了。
什麼?
抓老鼠?
不不不,現在那還有貓抓老鼠。更何況,我曾經是那麼優雅,高貴的一隻貓。
我吃過法國大餐,日本料理,睡過意大利皮匠用澳洲小牛皮,花了三天時間精心縫製的貓窩。
像我這樣的貓,怎麼可能去幹抓老鼠那麼低賤的工作呢?就算是鄉下土包子都不會幹了吧!
我可不是信口開河。
春天的時候,醉金香來了幾個新人。
事實上,每年春節過後,一直到春暖花開,幾乎每個歌廳都會重新洗牌。
各式各樣的女人們,來了,又走了。有的第二年還會回來,有的就再也不回來了。
來幾個新人實在很平常。
春天裏來的幾個女人,一看就是鄉下土包子。有一個竟然還穿著手縫的條絨棉鞋。
她們站在梅姐麵前,怯怯的擠成一團。不敢看梅姐的眼睛。
和醉金香碧輝煌的裝潢相比,她們就像一堆蓋著五顏六色破布的垃圾。
梅姐讓帶她們來的芳姐領她們去對麵公共浴室洗澡。給了芳姐一筆錢,讓芳姐領她們去逛街。
和以前的很多次發生的狀況一樣。第二天,那些本來嚴嚴實實裹在那些新人身上的破布,毫無懸念的出現在垃圾桶裏。
一開始,你還能很輕易的從那些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中,區分出那些是新入行的,那些是老油條。
漸漸的,你就徹底分不清了。
因為人是比貓要聰明很多的動物。貓一旦享受過飯來張口的生活,寧可撿垃圾都不會再抓老鼠。何況是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