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城北,安寧王府紫竹院。
一個身穿淡藍色紗衣,身材窈窕的女子正在撫琴,悠揚的琴聲卻讓所有人都不能舒心,反而多了濃稠的哀傷和哭泣。
“我又不是死了,何故如此哀傷?”女子看旁邊的丫鬟家丁均都掩麵哭泣,無奈歎道,“收起眼淚吧,要走,我亦是要安安靜靜地走。”
她說話一向是一不二,可是今日,無誰依她。女子也不管了,閉眼撫琴,琴聲更動人了。
安寧王夏邱遠遠看向那邊,女子獨立於涼亭之中,氣質高雅,麵色淡然。眉目一如當年清麗,完全看不出歲月的模樣。十年?二十年?還是三十年?她在自己身邊究竟多少年了?數不清了,也不想數了。
他輕輕舒了一口氣,攥緊手上的信封,昂首闊步地朝女子走去。
一走近,丫鬟家丁的哭聲就隱去大半,女子也漸漸停下動作。
“藍無染,”夏邱說道,“時間到了。”
藍無染睜開眼睛,一汪清泉似的眸子深深映著夏邱的模樣,起身,不失禮數地行禮說道:“臣妾參見王爺。”
她起身,毫不膽怯地直視夏邱的眼睛,問道:“休書可是帶來了?皇上那邊相信王爺早就去說過了吧,那臣妾稍後就去收拾行裝,離開王府。”
就是這樣!就是這樣該死的藏在淡然之中的盛氣淩人!夏邱感覺胸口憋著一股子悶氣,絲毫發不出來。從小到大,藍無染便是這樣看他,就連嫁給他了,都是這般讓他忍受不了。
不過也好,現在他終於可以名正言順地休了她,不用受那禦賜婚約的阻礙,剔除掉這個女人了。
啪!地一下,解氣一般地將休書拍到了藍無染的麵前,驚起石桌上的茶水。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連藍無染一時間也怔怔的看著他。
良久,藍無染低頭淺笑,眼角的細紋終於出現了。她拿過休書,似風一般的走過夏邱的身邊,聲音輕得隻有兩個人能聽見:“已過不惑之年還幼稚如童,真令我失望。”
“你!”夏邱轉過來想要抓住藍無染的手臂,卻被她輕巧地躲開了。
藍無染下台階,轉身,再次行了一次禮:“王爺,民婦此番再對您行一次禮,此後餘生,分道揚鑣,請多照顧自己。”
說罷走了,不再理會任何人。
她分明在這王府裏住了二十六載,行李卻少得可憐。整理來整理去,竟然不過一個包袱,曾經堂堂的安寧王妃走時竟是這般狼狽。
“姐姐,以後都見不到你了,好生照顧自己啊。”陰陽怪氣的聲音,林側妃,不,應該說是新安寧王妃林雪兒倚在紫竹院的門口看著已經素衣淡妝,簡單行李的藍無染說道。
藍無染看著年紀輕輕的林雪兒,麵上無多,淡然地說一句:“多謝王妃關心,民婦還有很多事情要做,就先告辭了。”
“哎,別急著走啊,姐姐,”林雪兒拍了拍手,下人端來了一瓶酒和一個瓷杯,“把這踐行酒喝完再走吧,是姐姐最愛的竹葉青,別浪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