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湛沉吟道:“但是此次霜演能逃出京城,怕僅僅隻有她還成了不事。”
韓羽眸中寒光一閃,“你是懷疑朝中仍有其他勢力相幫?但是婁俊已經重病在床,霜皓也被我遠調漠北,霜渤其人心機極重,怕是不會相助霜演……你是說婁卿賢?可是他今日身份地位俱是皇上所給,他又何必……”
霜湛冷冷一笑道:“可是你別忘了他一母同胞的妹妹!據線報他可是對這個妹妹極為寵愛。若婁晏紫求他呢?他會不會答應?”
韓羽不由猶豫,半晌才道:“倒不是我小覷他,我覺得他未必有這般膽氣。便是他在疼愛婁晏紫,可要他拿著這性命前途去做賭博,怕他也是不敢的。”
霜湛不由笑著齜著白森森的牙齒,說道:“是啊,人本就自私的,諒他再疼愛他妹妹,也是不會拿自己的前途做賭注的。”
韓羽隻覺得這話刺耳無比,便別開了臉,而臉上便帶了一抹苦笑,說道:“便是有人願意做這樣的犧牲,可是別人也隻會把他當傻瓜而已。”
霜湛望了他一眼,而隻是將那一抹譏諷壓在唇邊,說道:“是麼?”
韓羽卻正色道:“朝中風傳你將會立閭煙為後,此事當真?”
霜湛打了個哈哈,斜倚在榻上說道:“既你也知是風傳,又何必向我求證?”
而韓羽雙目灼灼,說道:“我不是向你求證!而是我告訴你,如若你真的這麼做,那麼你將會再次失去她!”
霜湛怒目而視,揚聲道:“我既爭得了這九五之尊的位置,我便有足夠的能力去保住她!我們之間的事已不勞你費心!”
韓羽見得他怒氣勃發,倒也不想成心觸怒了他,便輕輕一歎道:“你該知道我既答應了我父親,完成了這俗世曆練我便要回得武當山繼承他的衣缽的。我隻是不忍心看著你和她分明是情根深種,卻要被這凡事阻隔了一世又一世。霜湛,你已經失卻了他一世,難道這一世仍是學不會珍惜麼?”
霜湛帶著血絲的眸子滌蕩著些許迷茫,但他旋即臉上又浮起剛愎自用的神色,說道:“朕自有辦法處理我和她之間的事!”
韓羽今日卻是有心化解他們之間的心結,便也不著惱,仍是細條慢理地說道:“霜湛,此次我不是用臣下的身份,也不是暗梟的烏鴉身份,隻是以長兄的身份向你敘說。我對曉月確然曾有動心——若不是你告訴我鬱玖蘭的魂魄寄於她身上,怕我也不會同意你這個計劃放棄她——因我知曉是我欠你們的,若不是我在你的大婚之日將這殘酷真相告訴你,怕你和她的一切都會不同。”
霜湛被觸動心弦,而隻是本能地抗拒道:“你不要再說了!”
韓羽搖頭道:“不,若我今日不說,我怕之後我都沒有機會再說了!霜湛,既然這天下我已經為你奪來,那麼我也不辜負了當年我在母親麵前的承諾。至於你守不守得這天下,我卻也不能顧及這許多了!”
霜湛聽出他言辭中的離意,不由也是一下惶急,幾不可信地望著他說道:“你當真要走?”
韓羽雖然緩慢卻堅定地點點頭。
霜湛不由大步走下龍台,寬袍大袖下的手拉住了韓羽道:“我們兩兄弟好不容易打得這天下,現下正是你與朕共享這天下之時,為何你卻要離去?”
韓羽卻隻是不以為意地說道:“二十年前王家一百多口被你的父皇殺死,此誅心之恨,若不是二十年在山上修習師傅傳授道法,我焉能看破,誓不血債血償?你和我雖為兄弟,可實則血脈裏都湧動著對彼此的恨意。我為你爭得天下,是為償我母親的心願,而我願意放棄這仇恨,也正是還我師傅恩情。至於這富貴權位,我真全當不在意。這生死輪回,我不過當世間修行一番罷了。”
“那麼曉月呢?你當真可以放下?”霜湛似不可相信,這般三年看透世情,他似已相信,任你人如何強大,卻也敵不過財富、權位、女色的侵襲,他不信有人可以在這三樣東西全身而退——便是韓羽他也不信,所以他在步步緊逼地問著,而內心卻也在惶恐。
韓羽眉宇間湧過一道惘然,而旋即淡然一笑道:“我師傅曾說過所有小愛都是包裹在大愛中,隻有參透了這一層,我方才算看穿了世情。我和曉月——不,蘭兒在一起——經曆了生、死、愛、恨、苦、樂,如今我方才對看穿了情愛。而這世上真正與她生死糾纏的卻不是我。霜湛,若你還是不能放下這虛無榮華,那麼你必將再次失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