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魘
“你,是誰?”他慵懶的倚在曲折幽深的長廊裏。細細的雕欄,走獸花鳥藤蔓枝椏栩栩如生,映刻了時光的荏苒。廊下積水清明,斜斜的折射午後明朗的光。細細看來,有微小的塵埃在空中旋轉遊離。
“為什麼不答?”眉目清秀的男子繼續盤問,一雙丹鳳眼,眼尾處恍惚間向上微挑形容不出的嫵媚風流,眼眸深不見底的黑,借著太陽泛出明亮的光,讓人微怔。
“奴才是蘇紫。隻是一個戲子罷了。”幼小的男孩穿著粗糙的灰色麻布衣服,還算幹淨的衣褲,有一兩個補丁。麻繩子編出來的鞋托在腳下,爛開了七八分。沒有頭繩子綁住一頭亂糟糟的發於是就這麼胡亂披著。
“嗬嗬!”他欠身整理華衣上的褶皺,鮮紅豔麗的絲綢水般靈動。衣上金絲繡出朵朵含著露水的荷花荷葉。像是聞風擺動一般,蕩出了清靜的美。
“怎麼,我也叫蘇紫呢!你今年多大了?”抿著嘴輕笑,從眼底流轉出晶亮的光。
“奴才,奴才今年5歲了。”男孩依舊低著頭,露出膽怯的目光沒被高貴華美的華衣男人看見。
“嗯......”微微倦懶得打了個哈欠,抻著頭將肘子支到廊邊的椅背上。“下去吧。記得以後不要獨自闖進來,這裏不是你能進來的地方。”
“奴才,奴才告退。”男孩急促的把頭低的更低了。鞠了一躬匆匆退下.
蘇紫看著男孩退下去,心裏覺得男孩身上有一種讓自己非常熟悉的感覺,又不覺多看了幾眼男孩。
隻是這一看,剛好男孩轉身來看著自己。
蘇紫便看見和自己年幼時候一樣的一張臉。窮苦使麵色微微發黃,嘴唇有些裂開。但那雙眼,那雙和現在的他一樣的眼,丹鳳眼,微微向上的眼尾。那樣和自己幼年時候一樣的眼神......
對了!就是這種熟悉,是自己看著自己的熟悉感!
僵直的坐在廊裏,仿佛聽見了電閃雷鳴的轟隆聲,那雷電直劈下來似要將自己粉身碎骨方能罷休。
既然又看見了以前的自己,那麼,就會像那些無數個夢魘的夜晚一樣.又該看見了,那樣的火災和那樣無盡的紅色。所有的人都死在了自己的手裏......
又能聽見,那樣淒厲的詛咒和哀嚎。又能看見,那在烈火中扭曲的麵龐。那黑炭顏色的屍骸,那化成灰都不能讓自己平息心中恨意的人......
四下突然燈火通明。蘇紫看見了那個孩提時代的自己。
站在眾人之中,眼目清明流光輾轉。身形比之前大些,約莫8、9歲的樣子。卻是一身雪白暗花錦衣,額前綴著通明的水滴形狀羊脂玉,鏤空出細小的蓮花在火把的照耀下透出妖嬈的亮光。高高束著的發用深綠的翡翠箍住,插一隻青玉簪子,映襯著整個人都有種仙媚的氣質。細長的眉向上一挑,朱唇輕啟吐出的字個個珠圓玉潤。“你們將這戲園子包圍,莫要放出一個人來。然後等到所有人都醒來的時候,放火將裏麵的一切都燒個幹幹淨淨。聽懂了嗎?這是靜王的命令。”
“是!”眾下人那裏見到過如此美的人,早已神魂顛倒了來。
時間在夜色裏緩慢的挪移自己小巧的步子,火光在閃耀著。古舊弄堂裏的人家,木質的房屋在瞬間連成一片灼燒起來。冬季大風呼呼的鼓動,助長著火勢愈發的大,一家連同一家的燒起來,深有不死不休的架勢。
“大人,若是再不救火,整個一條街的人都會死的!”有人開始勸慰這位美麗的不可一世的人。
“不。靜王說過了,我來做主。我不許救火,這條街的人都要陪葬才好。”蘇紫眼裏放出嗜血的光笑著,在紅彤彤的火的照耀下顯出扭曲而莫名的詭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