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頂天台的守望1(1 / 2)

揚問我,你在看什麼?我說,看太陽。

是九月,氣溫開始下降。我穿一件肥大的休閑上衣配一條瘦得蹲不下去的褲子站在七棟二單元的樓梯口,清晨,賣豆漿的女人推著自行車吆喝著從我身邊經過。我揚起臉對著六樓黑黢黢的窗口喊了兩聲揚,下來。一個赤條條的人影打開窗子在窗前閃了一下,五分鍾之後,揚穿戴整齊地出現在我麵前。

我告訴過揚很多次,不要不穿衣服就往樓下看。揚笑著說無所謂的樣子讓我想抽著他的耳根說我有所謂!

五月裏認識的揚——總是一大早穿著白色T恤蹲在草地上喂狗的陌生男子,養著一條純白的普通寵物狗。我們在那個花初開的時節相識,如天氣轉暖一般迅速地勾連在一起。笑。是的,是勾連,也僅僅是勾連。北方的春天就是這樣短暫。我和揚的關係飛快的發展到此,然後停止於此。我們隻是有時結伴,我笑這對揚說,刨到根底我們什麼都沒有,除了最初的相識。揚說對。

五月的清晨,我微笑著看一個還可以稱作男孩的男子喂養這樣一條小公主一樣的狗,連續三天在公園裏,同一片草地上。第三天的時候我走過去,蹲下身去撫弄揚的精靈犬,然後笑起來。我叫它寶貝。揚糾正說它叫廣東,是公的。我想起自己以前小公主的那個想法。笑。可是我還是叫廣東寶貝。

揚的廣東,我的寶貝。

揚短發,瘦,但是很結實。揚有修長的手指,他說小時候是學過鋼琴的。於是我笑他一定砸的鋼琴爛掉了。差不多。揚也笑。揚在笑起來的時候臉上也會流露出堅毅的表情,這時候我會拒絕看他的眼睛。因為害怕吧,我不想承認。我低下頭,揚的褲腳總是習慣的挽起。

揚不吸煙,偶而飲酒。在知道這些以前我就認定每個人都是會飲酒的,隻是程度不同。我的經驗是半瓶啤酒。沒有喝過更多,所以不知道極限。更無從了解酗酒的人是怎樣的心理。是一種習慣吧,我想。戒不掉。我告訴揚,酒鬼總是難看的,在喝醉的時候。揚說是,我不喜歡。的確,有過一次看見揚喝醉,但是僅此一次。我想那是揚的一次失誤。難得的一次揚的不可控製。在揚家樓下,我晚上給揚送碟片過去的時候,看見他蹲在牆角,吐得很凶。我叫他,揚。沒有反應。於是我等著揚平靜下來然後扳起他的臉,看到淚痕。

我用了很大力氣才把揚攙扶回家,六樓,最頂層。開門的時候揚的廣東很安靜地睡在角落裏,聽見響動機敏地抬起小腦袋瓜。我叫它,寶貝。廣東就乖乖地過來,跟在我旁邊,跟著我看我把揚拖到床上。然後我抱起寶貝問它有沒有吃東西,我親它的小腦殼看它那可憐兮兮的樣子。餓壞了吧。可是冰箱裏空空的毛都沒有。我笑著告訴自己送佛送到西,然後下樓買了吃的送回來,喂完寶貝才離開。而揚,除了嘔吐就一直是呼呼大睡,沒有任何的語言。我看著他倒在那裏,忽然微笑。我知道我愛這個男人,酒醉後依然沉默的男人。

我把鑰匙重新放回揚的口袋,鎖門離開。

和揚見麵已經成為一種習慣,在早上或者傍晚,在白天的時候不多。幾乎每天早上揚都會去公園裏遛狗,在天蒙蒙亮,公園開始收門票以前的那段時間進去,一兩個小時以後離開。回家以後揚會繼續睡回籠覺,睡到這一天中的某個時間起床,出門。我不大知道揚在白天除了睡覺之外所做的事情,但是傍晚的時候揚都會回家來喂他的廣東。

廣東,一條非常可愛的狗。盡管是一隻公狗,但是我習慣叫它寶貝,喜歡誇它可愛。寶貝的毛一直都是那樣幹淨的純白色,像揚的T恤。有時候我會想揚給寶貝洗澡時候的樣子,淡然的表情。寶貝一定會安靜地站在水盆裏麵讓揚給它衝淋浴,偶爾調皮地抖動身體揚就敲它的背警告說你給我老實一點兒。想著,然後我會笑。

怎麼聽廣東都是個奇怪的名字。有問過揚,喜歡廣東?揚說不。誰在廣東嗎?揚搖頭,不說什麼。於是我依然好奇,隻是不再發問。廣東有雙單純的眼睛,我可以在它眼睛裏看見自己的臉。我告訴它,寶貝,你要記住我,你要記得,記住我。我看見寶貝的黑眼珠幾乎充滿整個眼球。眼珠打轉,我覺得它是在認真的看我,帶著一點點驚奇。我想有天揚也這樣看我我也要告訴他,你,要把我記住。

我們住的社區附近有一座荒廢的大樓。四層。基本結構已經建成卻突然停工,之後很久就一直被這樣丟棄。窗子統統被磚塊壘死。一天下午揚把我帶去那裏,記憶中的揚第一次約我在白天見麵。揚帶我轉到大樓後麵,那裏有個窗子有豁口。我懷疑是揚自己弄出來的,但是我隻是安靜的讓他抓著我的手把我拽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