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長,小心!”位於高小旺右手邊兒的順子突然輕呼出聲:“有雷!”
剛爬過那棵掛這電話線的樹,高小旺正準備往前挪的身體,立刻就僵住了。瞪大眼睛一看,果然,一條細細的魚線,就橫在眼前不到十公分遠的地方,那高度,剛好與他的額頭平齊。如果不是順子喊的及時……高小旺隻覺得那冷汗“唰”就從毛孔裏淌出來了。這要是剛才順子喊慢了點兒,或者自己停慢了點兒,這根明顯連著地雷的絆線,恐怕就已經被自己給撞上去了。
“媽的!真夠懸的……”高小旺抹了抹臉上的冷汗,後怕之餘,不由得一陣暗自慶幸。這雷,要擱平時,肯定是先做好記號,再小心跨過去,回頭再讓工兵來處理。可現在,就這絆線的高度,避無可避。所以,隻能先幹一次工兵的活計,順著絆線往兩頭捋,先把雷排掉再說。
高小旺衝順子打了個手勢,順子會意地點了點頭,而後,這兩打頭陣的人就一左一右,開始緩慢地橫向挪動了起來,順著眼前那條細細的魚線,去查探雷體的位置。
破壞通信線路,伏擊檢修線路的電話兵,還布雷攔路,這惡心人的手段,沒的說,自然是那些小鬼子們的特工幹的。至於目的,也很簡單,就是令你別想輕易就把線路接通,讓陣地和指揮所之間恢複通信聯絡。
還好,這就是一個簡單的絆發詭雷。繃緊的魚線兩端,連著兩根插在草叢裏,約摸20來公分高的樹棍。樹棍上麵,各有一顆拔掉了保險銷的蘇製破片手雷。那條細細的魚線,緊緊地繞著彈體纏了一圈兒,將手雷固定在樹棍上的同時,也壓住了手雷的保險握柄。一旦魚線被剪斷或是碰鬆,手雷就會失去固定,彈開保險握柄,在短短三五秒的延時後爆炸。
“狗日的,真他媽陰!”高小旺輕啐了一口,在肚子裏暗罵。這種詭雷,拆解起來並不複雜,隻要兩個人配合好,同時把手雷連同保險握柄一起捏住,就能輕鬆解決掉它們。可萬一要是沒配合好,那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但凡詭雷陷阱這類東西,安裝下去之後,在未被觸發之前,它們的受力,都剛好在那個微妙的平衡點上。這個平衡一旦被打破,那立刻就會被觸發。就比如高小旺他們現在正在拆除的這個詭雷陷阱,魚線是誘發手雷的主要機關,剪斷它吧,手雷的保險握柄就會失去束縛,然後引信被激活,點燃雷體內的裝藥,手雷被引爆。可你要是碰它撞它了,兩端立著的木棍就會被絆倒,手雷同樣失去束縛,握柄被彈飛,照樣會爆炸。
“1,2,3,拿住!抓穩!”高小旺輕聲數了三個數,然後一把將保險手柄和雷體一起攥住。“抓穩了!”順子小聲的報告幾乎同時傳來。
“呼……”高小旺輕吐了一口氣,抓著手雷的右手穩著樹棍,再用左手接過後麵的兄弟遞過來的折疊割線刀,小心翼翼地用刀尖查探樹棍下麵的泥土。這種用手雷布置的詭雷,雖然說起來挺陰險,但還真不算難對付。可萬一,要是這樹棍下麵,還埋著別的玩意兒呢?所以,不得不防,小心無大錯。
插進土裏的刀尖,沒碰到任何異常的東西,高小旺這才籲了口氣,連帶著繃緊的神經都覺得輕鬆了不少。等順子那邊也確認沒發現詭雷之後,他倆才小心翼翼地把手雷摘下來,再割斷那根魚線,將握柄和手雷牢牢捆死,交給了後麵的兄弟放好,等著任務結束之後,再找時間把這兩個要命的鐵疙瘩處理掉。
做完這一切之後,高小旺才有功夫騰出手來,用袖子揩抹一下滿頭滿臉的油汗。長鬆了一口氣之餘,又忍不住暗呼僥幸。
要知道,這老山之上,地雷這玩意兒,差不多都能跟石頭塊一樣常見了。尤其是這些狗日的特工,為了不讓布下的雷輕易被排掉,都恨不得把這地雷給玩出花來。那種雷套雷的連環雷,就是他們再常用不過的布雷手法。所以,高小旺才會覺得僥幸。像剛才這種簡單的詭雷,他們還能湊合著對付,可要是真在這裏埋個連環雷,他高小旺就隻能抓瞎了。要知道,那種雷,即便是最有經驗的工兵碰上了,心裏麵都會打突突的啊。真要是點背兒給遇上了,那偷偷摸摸爬過去接上電話線的法子,就別再指望了,除了讓兄弟們跟著拿命去拚之外,再沒別的辦法。
深吸了幾口氣,讓胸膛裏那顆“怦怦”跳著,隻差沒蹦出來的心稍複平緩,高小旺輕輕地招了招手,示意兄弟們跟著他繼續往前爬。
很快,那根被敵人特工剪斷,將線頭故意掛在樹上的電話線,就被他夠到了垂在地上的部分。習慣性的,他將線扯了扯,卻驚訝地發現,手上抓著的線完全不受力,輕輕鬆鬆就被他扯過來了一截。
高小旺的鼻息,一下子就變得粗重了起來,兩隻手交替著快速往回收線。越收,他鼻孔裏噴出的氣流就變得越重,直到,這條銅絲和鋼絲絞合織成的黑色被覆線,在他手中又變成了一個斷掉的線頭。
原來,小鬼子的特工不是隻把電話線簡單的剪斷。原來,這條害得李勝犧牲的被覆線,隻是一段沒用的斷線。搶通線路的任務還沒完成,他們還得繼續向前爬行。可是李勝呢,已經躺在斂屍袋裏的李勝呢?害得他死不瞑目的,居然是這麼一截最沒用的斷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