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倫市越發的冷了,不過是初秋的季節,溫度卻是已經低到打開機艙的遮光板,就能看見上麵結著的一層白霧。
江奕君嗬了一口氣,緊了緊自己的風衣走出機艙,從下定決心打電話給恩師朱昱,到回歸瑞倫市醫院任職也並沒有過去多久,她從未感受到過近鄉情怯這個詞所包含的重量,直到走出機艙的那一刹那,心中滿溢的感情水壩仿佛是決堤了般,帶著滾滾浪潮撲湧而來。
終於……回來了。
江奕君拖著行李箱朝往外走去,朱昱說會有人來接機口等她,站在出口處放眼尋了一圈也沒瞅見誰手裏舉了寫她姓名的牌子,可又擔心和接機人錯過,江奕君隻能乖乖的站在出口處一側等候著,身邊人來人往熱鬧吵嚷,倒是讓獨自等候的她顯得有點格格不入。
等了大概半個小時還是不見人影,身旁不遠處倒是開始莫名聚集起人群來,帶著些許嘈雜的低語之聲,也不知是發生了什麼事情,江奕君淡淡的掃上一眼就收回視線,她不是好奇心旺盛的人。
低頭看了一下手表,時針已經走了小半圈,無奈地拿起電話,找出朱昱的號碼撥過去,電話響了三遍才被接起:“喂?”
“老師,你不是說有人來接我嗎?我等到現在都沒看到人影呢。”舉著電話,江奕君在行李箱周圍小步徘徊著,踩著高跟鞋的雙腳因為長時間的站立有點發痛。
“啊?奕君啊,你已經到了嗎?”朱昱的聲音夾在在亂糟糟的背景音當中,即便是扯著嗓子喊出話語,卻還是讓人有點聽不清楚,“你別急,我把接你的人的電話給你發過……”
朱昱的話音還沒落下,高八度的女嗓尖銳的壓過他的聲音,尖銳的從電話中傳出灌入江奕君的耳朵,“朱院長!十三號床又出問題了,你快來!”
“這就來!”朱昱連連應聲,說話的語速再次加快,“聯係方式發你。”說完便掛了電話。
聽著電話傳出的掛斷忙音,江奕君隻有歎息的份兒,果真,國內的大醫院總是逃不過忙碌的命運,比起國外醫院的模式化冰冷,多出的幾分煙火氣讓她更生出幾分懷念來。
也許回來確實是個不錯的決定。
二十分鍾後,朱昱口中的聯係方式才以短信形式送達江奕君的手機。
江奕君撥了過去,與此同時,身後一個正拿著寫著她名字的牌子和一捧鮮花匆匆走過。
“各位乘客請注意,現在候機大廳有位病人突發疾病,如果在場有醫護人員可以幫忙的請到候機大廳幫助我們,謝謝,再播送一遍……”
電話無人接聽,機場的廣播卻突然響起,江奕君望向人群擁擠的地方,眉頭微蹙。
身為醫生,她不是個冷漠的人,卻最是害怕這種突然發生的事情。若論緣由,則是她在美國求學時,目睹了身邊的一位醫生在戶外急救硬件條件不足時逞強,結果導致了救助未果發生事故,最終被告賠的傾家蕩產,下判決那天,她就在旁聽席上,她永遠記得那位醫生同僚在被告位置上泣不成聲的模樣。
然而這種本出於善意的戶外急救,最終卻被倒打一耙的事情還不止一起,令人心寒。
八年的思想轉變,讓她本能的後退了一步,身旁卻出現了一道身影,在廣播響起的第一時間,朝著那人滿為患的候機廳方向就狂奔跑去。
下意識的,江奕君一把拉住了那個身影,四目相對間,先入眼的就是對方懷中的一捧鮮花。眼前這個男人自帶著一絲生人勿近的氣質,即便在紅色花瓣的簇擁中也沒有衝淡半分他身上的寒氣,他不悅的挑動了下眉毛,試圖掙脫江奕君。
“你去救人?”江奕君的直覺就是眼前這個男人也是名醫生,對上對方染著分急切的堅定目光,那句“醫生不能在非醫療場所對患者實施醫療行為”的勸阻還是沒有說出口。
“我不知道你有什麼想說的,但是……”男人垂下眼簾,掃向被拉拽的衣角,“這位小姐,救人要緊,你能不能先鬆手。”
“抱歉。”江奕君縮回自己的手,勸阻的話語終是沒再說出口。
人命關天,這不是在美國。
耳邊傳來的熟悉語言反複提醒著江奕君,她抿了抿嘴,話語在舌尖打了個轉,變成了:“我跟你一起去”。
男人沒有再多言,扯過自己的衣角,不知是在緊張事態發展亦或是其他原因,稱得上英俊的麵容上兩道劍眉緊皺,過於嚴肅的表情配上那足足高了她一頭的個子,給江奕君帶來了十足的壓迫感,讓人有點看著心生畏懼,本能的後退半步。
沒等她緩過神來,男人就已經走遠了,看著男人抱著花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江奕君一時站在原地不知是否要跟上。
“算我多管閑事。”江奕君嘴上雖然說著狠話,腳步還是不受控製的朝著人群挪去,手中的行李箱在她的奔跑中與地麵快速摩擦,發出輕微的響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