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記五 怎麼都值了(1 / 2)

窗外是飄著鵝毛大雪的陰沉沉的天,窗內,顧流年逆著光走了來,容貌未改,笑意溫柔。

蘇翎顏驚住了,她分不清眼前的是現實還是幻境,整個人躺在沙發上一動未動。

他就邁著那樣沉穩的步履不從不忙的走了來,然後蹲在了沙發旁,抬手把她鬢角的碎發別送到了耳後,低低道:“是我,我來了。”

“你…,你……”蘇翎顏囁咄著唇,一句話還沒說出,眼淚就先冒了出來。

她伸出了手,但就是頓在了離顧流年還有兩寸的地方始終不敢再接近。天知道她這二十多年是有多少次從他入夢又離去的悲傷之中醒過來。

“顏兒。”顧流年開了口,“我很想你。”

“我也很想你。”蘇翎顏哭著笑,“你…,你再不回來,我就…”

“你就怎麼樣?”

蘇翎顏哭得更凶了,“你知道我多怕等不到你?”

顧流年好像又哭了,沙啞的聲音中帶著顫意,“那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怕再見不到你?”

兩個相愛的人,明明身在兩個世界,隻是憑借著那麼一些不確定的信念,就這樣生生折了一世。

他們先前以為漫長的等待是最熬人痛苦的,如今方知,當生命即將走到盡頭,當麵對自己苦苦守了一輩子的東西到了驗收的時候,才是最最惶恐忐忑的時候。

甚至若讓他們自己來說,都是要說教自己一聲“傻”的,可是若真能再來一次,站在那三岔路口,他們仍然會做出守著,等著的選擇。

——

蘇翎顏是被顧岸匆匆闖進來的動靜鬧醒的。

他也上了年紀,一手放下背包一手拿了毛巾擦頭發,出門之前他事帶了傘的,隻是在回來的途中遇見了一個與他年紀相仿的女人摔了一跤,他看著那女人總有一種很熟悉的感覺,所以把人送去了醫院,跑前跑後忙了很久才把人給安置好,又把傘留給了她,自己頂著漫天的風雪回了來,並沒有注意到蘇翎顏在睡覺。

他一邊擦拭著身上的雪,一邊走向客廳,嘴裏嘟囔著:“這雪怎麼還不停個沒完了,我…”

他的話說了一半就停住了,因為看見蘇翎顏正半坐再沙發上,不住的流淚。

自從上一個山神從重症監護室移到了殯儀館之後,這是蘇翎顏第一次哭。

顧岸伸手從褲兜裏摸出來手機看了看,並沒有醫院打來的電話,說明不是顧年出事了。

他鬆了一口,仍然問道:“怎麼了?”

“我做了一個夢,一個很美好很真實的夢。”蘇翎顏抬手摸了摸自己鬢角的華發,似乎還能感覺到顧流年的溫存。

然後她垂了垂眸,看向了沙發旁的地毯,放佛她的王爺還蹲在那裏。

從顧岸的角度看去,蘇翎顏眼神空洞,正定定的盯著某處發呆。

他正糾結這要不要抬步去用蘇翎顏去說說話的時候,口袋裏的手機突然醒起,在這十分安靜的情況下,險些是沒把他給嚇出心肌梗塞來。

怕什麼來什麼,是醫院打來的電話,重症監護室裏的最後一位“有情況”了。

顧岸掛了電話,抬眸看向了蘇翎顏,她仍然麵無表情,眼淚卻在吧嗒吧嗒的往下掉。

兩人收拾好到了醫院的時候已經是天黑了。

蘇翎顏怎麼也做不到親自去麵對顧流年,才進了醫院她的腿就開始發軟,到了距離三樓重症監護室還有一個走廊的距離的時候,她的心就開始狂烈的跳動起來,幾乎要不能呼吸。

“要不?我先過去看看?”顧岸扶著她坐在了走廊的長椅上。

蘇翎顏點了點頭,整個人就好像掉進了冰窟窿裏一般寒冷,心頭一酸鼻腔一熱眼淚又開始往出掉。

“顧流年!顧流年!”一股巨大的強勁的氣盤旋在她的胸口,她自己生出來的氣幾乎要將她噎死,嗓間發不出來半分的聲音,她隻好在心裏狂嘯:“我願舍棄一切,什麼都可以,哪怕拿我的命分給你!…隻要你醒過來…求…求求了!”

年近半百,蘇翎顏真切都感受到了什麼叫做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直往下掉,根本不受控製。

有個護士看見她幾乎就要哭背過去了,趕緊過來幫她拍背順氣。

五分鍾後,一群護士醫生急匆匆朝著重症監護室的方向跑了去。

“怎麼了?”那護士拉住了其中一人問道。

“有人突發心肌梗塞,立刻急救。”

正是顧岸。

經曆了先前的七人,他早已習慣一接到醫院的電話就是直接來收.屍的,幾乎連蘇翎顏都這樣認為了。

所以當顧岸一臉凝重得打開了重症監護室的門,一扭頭竟然看見顧年“蹭得”一下從床上坐起來的時候,“詐屍了”三個字還沒來得及從喉間竄出來,巨大的無以言說的懼意就襲了來,一股涼意率先順著尾椎骨爬到裏腦海裏,眼皮子一跳胸口一痛當場往地上倒去。——他被嚇得突發心肌梗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