Y國,海邊別墅。
落地窗前,一襲白色長裙的薇茵嫋然而立,發絲被微風吹拂著,偶爾飄散在空中。
她身側的躺椅上,頭發花白、滿臉皺紋卻依舊有型有款的男人目光深遠地同望著前方。
又站了片刻,薇茵轉身離開。
再回來時,把懷裏抱著的毯子搭在了男人身上。
“永達,再待一會兒就回臥室吧!”雖是商榷的言辭,口吻卻是不容拒絕的。
男人麵帶微笑睨了她一眼,聲音有點虛弱,“遵命,女王陛下。”
薇茵搬了張椅子,坐在他身側,隨手又為他掖了掖毯子。
“有些話,是時候跟你說了。”他抓住了她的手,無力地握了握。
她擠出一抹笑容,反手包住他的手掌,“還不是時候,我現在不想聽。”
“你是醫生出身,很清楚我這個病已經拖得夠久了。”喘了一會,“如果不是你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著,我怎麼可能拖過四年……”
“所以啊,有我的照顧,你還有好多個四年要過呢!”明知是安慰之言,她還是說得情真意切。
男人抽回了手掌,臉色有點焦灼,“薇茵,如果你再不讓我把想說的話說出來,我可能會死不瞑目。”
薇茵終於不再勸阻,垂下眼簾,目光落在了腳踝處的黑珍珠腳鏈上。
攢了點力氣,男人開口說道,“當年,我一到蘭幫總部,就被叛變的手下給軟禁了。那段時間,對你的思念真可謂蝕骨噬心。也正是因為想著要見到你,我才有足夠的力量支撐下去……”
又喘了一會兒,繼續往下說,“幾個月後,小聖終於找到了反擊的機會,拚了性命把我救出,並手刃了叛徒。我獲得自由之後,把幫內事務交由小聖打理,隨即便飛回國內去找你。卻沒想到,你已經離開了寒翠花園。無奈之下,我隻有去詐東生,從他那裏得知你搬到了池家老宅。”
薇茵抬頭看了他一眼,因為東生從未跟她提起過他們見麵的事情。
“盡管十分想念你,可我總不能硬闖到池家老宅去找你。實在沒辦法,我就買下了他們隔壁的別墅,想著,你不會一直不出門,沒準兒哪天就能見到你。嗬嗬,天可憐見,那個寒冷的早春黎明,我睡不著覺四處遊蕩,竟遇見你正準備逃離池家。”想到當時的情境,男人的目光有點失神。
“我把你領到我的別墅裏躲了起來,想必池禹森怎麼都料不到,他翻遍整個寒城去尋找的人,就在距他幾百米之遙的房子裏。”小有得意地笑了笑,更顯憔悴,“其實我故意讓你離他那麼近,並不是當時解釋的‘越危險的地方越安全’,我隻是想測試你對他是否真的死了心,咳咳咳……”
咳嗽打斷了男人的回憶,薇茵趕緊起身去給他倒了一杯溫水。
喝了兩口,他的感覺好了一些,接著訴說,“兩個月後,風聲沒那麼緊了,而你依然決絕地表明要離開他,我便動用關係,通過地下渠道把你帶了出來。從那天跟你重逢,到此時此刻,四年了,這些話我從來沒有跟你提起過,是不願讓你再想到傷心往事,不希望你再難過。”
薇茵努力笑了一下,眼眶中卻慢慢滲出了雨霧。
男人費力地掏出口袋裏的帕子,顫巍巍地幫她擦幹眼角溢出來的水滴,“薇茵,我恨過,恨自己為什麼這麼短命!把你帶出來,剛想向你求愛,舊疾就發作了。以前痊愈的時候,醫生就跟我說過,複發的機率幾乎為零;可是一旦複發,就隻有兩年的存活期。你可知,多活出來的兩年,都是你的功勞。”
“別說了永達,你還有好多的日子……”她哽咽著寬慰他。
男人搖搖頭,“自己的身體自己知道,我的時間不多了,很多話必須跟你明說。你自己可能還意識不到,你對他,根本無法忘懷。還記得今年除夕那天你喝醉了,酒後說了很多實話。就因為你愛他,所以才受不了他騙你。可是,反過來想,也正因為他愛你,所以才會為了留住你而騙你。他固然有錯,但他真心愛你卻是不爭的事實。”
薇茵用雙手捂住了麵頰,淚水在臉上肆意著。
她又想起逃走那晚,無意間發現了未曾打開的伯恩老師發給她的郵件。
在信裏,老師很篤定地告訴她,半身癱瘓的男人不要說是行夫妻之實,就算是便意都不可能有。
如果一個半癱男病人還存在這兩種功能,要麼那癱瘓是暫時性的,經過治療,度過一個恢複期之後便達到了痊愈;要麼就是這個病人根本就沒有癱瘓,一切都是假裝出來的。
為了驗證老師的話,她故意毫無預兆地把自己摔在了地板上。
結果,池禹森想都不想就跳下床、跑到她身邊來查看。
即便騙局曝光,他依然麵不改色心不跳地誑她,說什麼因為跟她著急才突然能走路的。
時過境遷,再想到那晚的事情,薇茵還是心痛難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