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小時後王顏扶著李珍從河水裏出來,帶著她回了山下的村子——王村。村口處有一戶人家正在拆老房子,幾位年齡稍大的男人在屋頂上揭著瓦片並疊放整齊,邊幹活邊熱鬧地聊著天。見王顏過來就大聲喊他:“王顏什麼時候把女朋友帶回來了?在這呆會吧,讓她和村裏的人熟悉熟悉。”王顏停下車子,問李珍是否願意在這裏呆會,這時李珍的心情是愉悅的就答應了。結婚第三天就離開了這裏,這是回來一個月裏第三次經過山下的村子,她是應該熟悉這裏的人和環境,於是兩人就在一棵非常高大的樟樹遮陰處停下。
這時從牆的一側走來一位短發女人,身上套著一件紅色的大圍裙,個子小巧型的,五官精致,麵孔洋溢著熱情誠懇的笑意。她手裏提著兩個凳子來到樟樹下,要李珍先坐下來。王顏告訴李珍,她是村裏王順哥的妻子叫夏炫,村裏年齡稍小的年輕人都稱呼她炫姐。
炫姐知道李珍是外鄉人,主動開口用普通話和李珍打起了招呼。
炫姐:“王顏結婚那天見過你,一晃半年多就過去了,見你這次回來,有時想找你搭個話,不知道你願意否?我也是外鄉人,濮陽的,嫁到這裏八年了。你先坐著我去給你倆倒杯水。”聽到這帶有濃鬱濮陽口音的普通話李珍感到很親切,終於找到可以和她說話的人了。
王顏:“你在這裏坐會,我去給那邊地上壘瓦的大叔去搭把手。”
李珍靜坐下來,望著周圍的一切事物,這滿山的鬆樹和杉樹長得濃密蒼勁。劈開上山道路一側的斷壁是沙土半包裹著的大塊大塊石頭,在這些縫隙裏盤繞曲折的樹根像一條條灰色大大小小的蛇附於壁麵,這種視覺的衝擊使李珍眼前有些驚悚。
這時炫姐端來了兩杯水,一杯放了茶葉,另一杯沒有,把開水的那杯遞給李珍。
炫姐:“你有身孕喝茶水不好,就喝這個也沒有其它的,你可別嫌棄。”李珍覺得眼前的這位女子真像姐姐般的隨和可親。
李珍:“王顏這杯也給我,我放到旁邊涼著。”
炫姐:“我過去把孩子抱過來。”
幾分鍾後,炫姐一手抱著孩子,一手提著一個大紅色的塑料盆和一袋子塑料玩具來到樟樹下,把孩子小心地放進盆裏。這是一個剛會坐的小女孩,她衝著李珍開心地笑著,露出上下各四顆乳牙,這孩子的膚色有些偏黑,沒有母親的膚色好,但那雙黑色的眸子閃著亮光,笑起來彎彎的眉毛像她的母親。孩子上身穿了件大紅色稍長的汗衫,剛好可以遮住她的屁股,所以就沒有穿短褲。.
炫姐:“讓你見笑了,我在那邊挑瓦呢,就把孩子放在我能看到的視線範圍內,那邊還沒有這樹底下涼快。沒人幫著帶,沒辦法!”說完沉重地歎了一聲長氣。
李珍:“王順哥呢?”問這話的時候,李珍想得最多的是一個女人要幹這種較重挑擔子的活還要帶孩子,已超出了一個女人的承受力。她也是農村長大的,深知一幅扁擔壓在女人肩上的疼痛,平時壓個鋤頭都不自在,更何況是去挑重物。她想知道炫姐的男人知道自己妻子的艱難嗎?
炫姐:“他在浙江上班,那裏的工資高一些,他每日的工資在老家可以請兩個勞力來幹活,他本身也不愛幹家裏這些瑣碎的活。這拆個房子快著呢,十多天就差不多了,所以沒有必要讓他回來。”炫姐無奈地笑著說。
李珍:“那什麼時候建新房呢?建房子是很累人的,他也快回來了吧?”
炫姐:“回來到年底了,那時新房子已建好,估計牆已經粉刷,地磚也鋪了,要不我們一家四口去那兒過這難得的團圓年。”她帶著幸福的憧憬回道。
李珍對她油然生出深深的佩服,眼前這位小巧玲瓏的女人能爆發出這麼的大的能量!也由此體會到遠嫁他鄉的女人要把日子過好的急切心理,她欣賞炫姐有著挑戰生活艱辛的勇氣,更有著承擔起這種艱辛的能力,但內心深處總有著一絲絲的涼意,就像這山間的微風拂過她的麵孔有著微微的涼爽,也同樣拂過了她的五髒六肺。
李珍:“炫姐,你把孩子放在盆裏,我在這兒看著。你去幹活吧,如果她哭鬧我會喊你的。”
炫姐:“那太謝謝你了。她如果不乖,你有身孕千萬不要抱她,喊我就行了。這孩子還算聽話,有時偶爾哭兩聲就不哭了。”說完腳步匆匆地去拿那根扁擔繼續挑瓦。
李珍看看時間現在是下午的三點多,她猜測有可能要在這兒呆到五點鍾或六點鍾。睡意又開始圍繞著她一圈一圈加速旋轉著,她兩眼看著盆裏的小孩自顧地翻動塑料玩具的樣子越來越模糊。她太困了,眼前的山沒有了樹木,又回到了家鄉平原上那荒涼的像座山一樣的大土堆上,一群群動物圍繞著這座山旋轉著往上跑。領頭的是一頭大象,後麵跟著十幾頭體型較小的象,再後麵跟著成群的牛、羊、豬,場麵壯觀得讓李珍非常害怕。黃土揚起很高,黃蒙蒙的一片,而她自己就躲在山頂附近的一堆草垛裏,望著這些無數的四隻腳蹄,她起身快速奔跑想找一個更隱蔽的地方,卻發現已無處躲藏。她恐懼、驚慌、疲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