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善人村(1 / 3)

這是一個很偏僻的山村,路邊的花花草草都很少有被踩踏過的痕跡,一切都顯得很清新。

林澤背著單反,摸著村口的石碑,上麵用刀刻出來幾個深深的大字,“善人村”。

“這個名字,是因為我們村兒祖上出了一個有名的大善人啊,”一個看上去五十多歲的中年人摳著自己脖子上的汙垢,嘖嘖有聲:“當時的官爺直接給題了字,我們這可是附近山裏唯一被縣太爺題字的村子呢!”

林澤笑笑沒有說話。

中年人也不介意,這後生出手闊綽,說是來山上采風拍照,要在這兒住幾天,一天就要給他兩百塊錢!

中年人姓廖,在村裏也是個稀罕姓,本人也算有點小聰明,他掰掰手指頭,這要是每天兩百塊,再加上三餐六十塊錢,還有洗澡水五塊錢,那可不賺大發了?

這樣的冤大頭少見,自 己可得抓穩了。

村子裏路不算好走,他在前麵帶著路,忍不住又摸了摸脖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總感覺脖子上涼颼颼的。

在他看不見的地方,他的背後有一個小女孩,渾身都是泥土和血汙,指甲縫裏都髒兮兮的塞滿了泥,腦袋上不斷地滲著血,大大的眼眶裏空空蕩蕩,黑漆漆的,什麼都沒有。

林澤悄悄招了招手,小姑娘有些遲疑,回到了他身邊。

廖大叔的家就在村子邊緣,不久就到了。

林澤看了看自己的房間,還算整潔,點了點頭,算是住下了。

待廖大叔出去後,他從自己的背包裏抽出一方潔白的手絹,牽著小姑娘有些腐爛的手,仔仔細細的擦了起來。

“美美乖,他太髒了,美美不碰他,好不好?”他輕聲叮囑著。

小姑娘一動也不動的看著眼前英俊的青年無比專注的擦拭著自己的手,她的手一點點幹淨起來,連指甲縫裏的泥都消失的一幹二淨。

她空蕩蕩的眼眶裏,有血跡一點點流下來。

林澤很快也看見了,他心疼的抱住小姑娘,輕輕拍著她的背,“美美不哭,不哭……”

良久,他才鬆開手,幾乎發誓般承諾,“他們會有報應的,美美要聽話,有哥哥呢。”

晚上下了些雨,第二天地上濕漉漉的,林澤背著相機出門。

廖大叔露出常年吸煙導致的一口黃牙,“後生,這天氣還出門呢?”

林澤指了指自己的相機,“空山新雨後,就是這種剛下過雨的天氣拍出來才好看呢。”

他走後,廖大叔眯了眯眼,叫來自己的大兒子,“跟上去,別讓出什麼意外了,你的老婆本都靠他呢。”

林澤知道身後有人,不過也不在意,仍舊悠閑的這兒走走,那兒拍個照。

很快,廖大叔的兒子也不耐煩了,在他煩躁的踩著腳下一叢旺盛的雜草時,林澤不見了。

甩開了礙事的人,林澤直直的走進林子深處,來到一顆很粗的樹下,看這棵樹的寬度約摸著得有個百年光景了。

他蹲下身子,撥開地上腐爛的枯枝樹葉,徒手一點點挖了起來。

並沒有挖多久,地麵上就露出一片陰森森的白意。

一直看著她動作的小女孩又開始哭了,一陣陣風吹過,冷的有些刺骨。

林澤動作不停,全部挖了出來,一邊挖一邊還念叨著。

“這是妹妹的手指……”

“這個是頭……”

“這個是小臂……”

小臂上全是咬痕,一看便知道被野獸撕咬過,他頓了頓,用手輕柔的撫著森森白骨,“美美不疼,不疼了啊……”

山下,廖大叔急的像是熱鍋上的螞蚱,村長在他身邊也跟著上火:“不是我說,你咋能讓他一個人上山?萬一出點意外啥的,他家裏人來找咋辦嘞?”

廖大叔也愁的慌,“那我咋知道他恁個能跑?這個季節,野豬麅子都出來找吃食……”

村長劉友德咬了咬牙,拍板道:“不行,不能再等了,萬一真出了事兒,到時候把警察招過來就完了,叫上人,都跟我上去找!”

幾個人緊跟著村長出了門,就看見幾近發黑的夜幕下,林澤慢悠悠的走了過來。

幾個人頓時鬆了口氣,村長忍不住說了幾句:“小後生別瞎跑,後山上可是有野獸的,要出了意外咋個整?”

“就是就是,”廖大叔也附和,“真要出啥事兒了俺們還得被你連累呢,怎麼上山這麼晚才回來?”

林澤露出一個歉意的笑容,雙手合十,“讓大叔操心了,我就是第一次看到這種景色,沒忍住走的遠了點,天快黑了才想起來趕緊回來。”

劉友德突然指著他身後的小背簍,“這裏麵裝的是什麼?”

林澤有些赧然,“……就是些野生的菌菇,我以前沒見過,所以采了一點回來,這個不讓采的嗎?”他一邊說一遍掀開背簍。

眾人一看,裏麵都是一些還沾著雨滴的蘑菇,看上去十分鮮嫩,難怪這年輕人忍不住摘了回來,許多城裏人都好這一口。。

幾人麵麵相覷,還是廖大叔先出了聲,“唉,算啦算啦,年輕人以後別亂跑就行了,天都黑了,早點回去歇著吧。”

廖大叔其實是有自己的私心的,不管怎麼說,這後生隻要還在他這兒一天,他就能收很多錢,要不了多久就能再給自己那大兒子攢個媳婦兒錢出來了,這可比在地裏辛苦刨食輕鬆多了。

這種時候不痛不癢的幫著說兩句話,隻要這年輕人還在他那兒住,說不準一感激又是幾百塊錢了,總之不能讓人跟著去了別家去。

林澤仿佛知道自己給眾人添了麻煩,一路上乖乖的也不怎麼說話,到家後廖大叔問他還吃不吃晚飯?因為太晚了要重新開灶,得加五塊錢才行。

林澤搖搖頭,表示自己太累,想要早點睡覺了,關上了房間的門,臉上的表情收起,再次變得漠然。

廖大叔在門外撇撇嘴,走了。

門外的腳步聲慢慢消失,林澤把背簍放到了桌子上,又從自己的背包裏取出一個簡單幹淨的盒子。

他一點點取出背簍裏的蘑菇,露出了下麵被覆蓋著的累累白骨。

大約是被蘑菇上的露水浸染,白骨上也多了些濕氣,看上去更陰冷了。

林澤的目光柔和下來,輕輕撫過,隨後小心翼翼的把這些骨頭移到了自己帶來的盒子裏。

做完這一切,他才合上蓋子,鬆了口氣。

“委屈我們家美美了,這段時間就現住在這裏吧,等回去,哥哥再給你換個大房子好不好?”

他微微側首,對著身邊的空氣安慰。

小女孩不知道何時出現的,原本被林澤打理的幹幹淨淨的雙手再次沾滿了泥濘,和之前一模一樣。

林澤心疼的摸了摸她的發頂,拿出手絹重新給她擦拭起來。

小女孩原本汨汨流著血淚的眼眶不知道何時已經停了下來,她朝前靠了一步,伸出手,仿佛要抱住林澤,下一秒,她卻從林澤的身體中穿了過去。

她茫然的看著自己的手,又看看林澤溫和的眉眼。

林澤一把擁住了她,高大的身影佝僂下去,把頭埋在了她的肩膀:“我的美美……”

夜深了,家家戶戶的燈光一個個暗了下去,隻有很少的幾戶人家依然亮著燈。

村長劉友德家就是其中一個。

“大哥,賴頭說他就這幾天過來,帶著好幾個姑娘呢,萬一跟那個年輕人撞見了咋辦?”一個中年漢子搓著手問道。

劉友德啪嗒吧嗒的吸著旱煙,沉默了下,“那後生就拍幾個照片,這兩天有個晴天讓他拍完了趕緊走就行了,應該沒什麼問題。”

中年漢子還是有點放不下心:“我看這天氣還真說不好,要不然跟廖老頭說聲,早點讓那年輕人離開,也是鑽了錢眼兒,光顧著從人身上扒錢了,啥都不管。”

劉友德在炕上敲了敲煙杆,“咋個跟他說?上次他家那個小媳婦兒的事兒都還欠著他,這回還得幫他買個過得去的才行。”

“晦氣!”中年漢子“呸”了一聲,道:“還不是那小娘皮性子烈,你說,她都被廖老頭的倆兒子睡過了,那小兒子還是個傻子呢她不也睡了?在咱們這還裝什麼清高,害咱們惹了一身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