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劉青是早班，兩個人不到七點就到了醫院。
劉青換衣服上樓了。葉磊自己在醫院後麵花園裏坐在涼亭裏發呆。
八點，葉磊電話響了，葉磊拿起來接通：“喂？高律師。”
“葉主任，你在醫院嗎？”
“在，在。”
“那太好了，麻煩你來一趟院辦，佟律師也過來了，馬上那個姓宋的也過來，我們和他談判，佟律師想要你也在場。”
“哦，好！好！我這就過去，五分鍾。”
葉磊掛了電話，起身往三號樓走去。
五分鍾後，葉磊推開了會議室的門，佟律師，還有高律師都在場。
兩個律師看到葉磊，都起身。
佟律師說：“葉主任，您好。坐，坐。宋律師剛才打電話，說已經到樓下停車場了，也馬上上來。”
“佟律師，辛苦了。”
“沒事。”
這時候佟律師電話響了，佟律師拿起電話：“喂？張會長。你好。哦……哦……哦……今天有會……嗯。沒事沒事沒事……好……謝謝您……嗯……那我回頭和您聯係？……嗯……好……再見張會長。再見再見……”
掛斷電話後，佟律師對葉磊和高律師說：“律師協會的張副會長，本來今天答應來的，剛才打電話來說有事，律師協會臨時有一個會，來不了了。”
葉磊心又往下沉了一下。
高律師說：“可能他也不願意替我們出頭。畢竟姓宋的也沒什麼問題。”
佟律師說：“也可能姓宋的找過他，他也不願意得罪人。”
“嗯……”
屋子裏氣氛有些壓抑。
這時候房門被敲響，佟律師喊：“請進。”
宋律師推門進來，掃視了一下葉磊他們，笑著說：“哎呦？葉主任也在。今天人很全啊。誒？不是說張副會長也會來給你們站台嗎？他怎麼沒在場？”
佟律師語氣中帶著譏諷說道：“老宋，你消息挺靈通啊。”
宋律師冷笑了一下，在葉磊他們對麵拽了一把椅子，坐下，說：“咱們也不用互相說風涼話了。下個禮拜法院排期就要開庭了，你們到底有沒有有誠意的方案拿出來？我這可替我兩個當事人，還有葉主任都擔著心呢。要是不能庭前達成協議和解，真鬧到法庭上，葉主任大概率可能不能再行醫了，最少也要鬧個職業汙點，這一輩子，也就是在副主任職位上到頂了，這損失太大。”
佟律師說：“老宋，賠償額你們還是堅持一家一百萬？”
“對……一家一百萬。不過我也展示點誠意，律師費你們不用掏了，這樣你們也能額外省二三十萬。這個價格對你們五院不算什麼，我協議都帶來了，咱們現在簽字，把這破事趕快搞定吧，這前後都拖了大半個月了。”
高律師立即說：“姓宋的！咱們都是律師，你能不能不這麼心黑？講點道理人性？”
“我最高準則，就是法律。你一個律師和我講道理，講人性，你這麼說，未免不夠格。”
高律師立即又想說話，佟律師伸手攔住了高律師，然後轉頭對宋律師說道：“協議呢？拿來我看看。”
宋律師笑眯眯地說：“還是老佟這態度正確。”然後宋律師從公文包裏拿出三張紙來，遞給佟律師和高律師，還有葉磊。
葉磊接過紙來，大概掃了一眼，上麵寫的是賠償兩百萬，拿到賠償後，原告撤訴，也不再追究醫療責任。
佟律師說：“五十萬。我立即就簽字。”
“一家九十。”
“五十五。”佟律師又說道。
宋律師譏諷的笑了一下，說：“這又開始車軲轆一樣討價還價了。八十五，最低了，要不然我們就等著法庭見吧。”
“五十七？”
宋律師聽到這裏，冷笑了一聲，也不再還價，突然站起了身子，說：“又白來一趟，這樣吧，我還是一家一百，你們自己考慮，我還有事，先走了，你們手裏的文件，你們要是有誠意的話，直接簽了蓋了醫院的公章再來找我。就這樣，再見！”
說完，宋律師就要往外走。
葉磊突然說道：“宋律師。”
宋律師沒想到葉磊會在這時候喊自己，回頭，問：“怎麼？葉主任，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葉磊說：“法律的事情，我和你們三位比起來，不是很懂。不過，我有些話想對你說。您方便再多耽誤幾分鍾，聽我說幾句嗎？”
宋律師愣了一下，然後露出譏諷的表情：“哦嗬？葉主任要發表高見？好啊，我有時間，我有時間。”宋律師一邊說著，以一邊重新把椅子抽出來，坐回來，“您有什麼想法，盡管說，我願聞其詳，等待您的教誨。”
“哦，那我就隨便說一說。先說一下您代理的兩個原告，一個是葛紅玲，另一個是死亡產婦的老公李龍海對吧？”
“對。”
“李龍海昨天來找過我，這事您知道吧？”
“知道。這裏麵有點誤會，昨晚上我和李龍海溝通過，事情已經搞定了。”
“哦。高律師昨晚也給我打了電話，說訴狀上李龍海的簽名，不是他本人簽的。後來李龍海親自打電話來，解釋說那個簽名，實際上是宋律師你，先找到了李龍海，想要代理他告我們，但李龍海對打官司沒興趣，因此拒絕了你。”
“是。”
“但你不甘心，於是你背著李龍海，找了他的嶽母，也就是死亡產婦的親媽，對那個老太太說，告我們，至少有幾十萬的賠償，是這樣吧？”
“這裏你說的整個情況，我都覺得大概描述正確，就是一點你說的不屬實，那就是我可沒背著李龍海，整個過程他都知情。所以你說……”
葉磊不耐煩的打斷宋律師的說話，繼續說道：“我不用跟你深究李龍海知不知情，這事情也沒法證實。但我就問你一句，法院案情告知書上麵，李龍海的簽名，是不是他本人簽的？”
宋律師猶豫了一下，說：“肯定是他本人。”
“這個不可能，李龍海告訴我們了，簽名不是他簽的，是那個老太太，也就是他嶽母，背著李龍海，偷偷簽的。”
宋律師聽到這裏，又猶豫了一下，然後故意問道：“會有這種事情？”
“宋律師，你這態度就不對了，簽名這麼大的事情，你沒親眼看到嗎？”
“抱歉，我還真沒親眼看到，李龍海一直說他忙，文件簽署，都是我郵寄給他的。”
葉磊說：“我知道你會這麼說，不會承認事情經過。會把責任都推給李龍海，絕對不會承認你背著李龍海，用他嶽母當槍使。老太太當然不明白，假冒別人簽字，事發了要擔刑事責任。因此你也不怕李龍海知道後，還敢檢舉你，他能舍得把自己死去媳婦的親媽給送進去嗎？因此李龍海雖然被你擺了一道，也隻能忍著。而你呢，可以推脫是被李龍海嶽母給耍了。反正現在沒有人有辦法還原現場，我們明知道你假起訴，我們又能有什麼辦法？”
宋律師說：“哦，我終於聽懂了。葉主任的意思，是我聽說李龍海老婆被你治死了，我覺得這是一個發財的好機會，於是去找了李龍海，想要勸說他讓我代理他的案子，在你們身上狠咬一口。但李龍海卻又不想告你們醫院要賠償了。但我還不甘心，於是又背著李龍海去找他嶽母，讓他嶽母假冒李龍海的名義，簽了代理起訴的文件？你是不是這個意思？”
“不是嗎？”
“哼……你不要血口噴人，我告訴你，我可從來沒有背著李龍海暗中和老太太聯係，這隻是你的猜測，我的一切操作，都是符合法律規定的！”
葉磊冷笑了一下，轉頭問佟律師：“佟律師，是不是我們明知道簽名是仿造的，但我們也拿宋律師沒辦法？”
佟律師想了想，點了一下頭，又搖了搖頭，但沒有說話。
宋律師看到佟律師點頭又搖頭，冷笑了一下，說：“回頭我找李龍海重簽個字就完了，你們也不會想難為那個老太太，把她送進去吧？那樣他們家，就會更恨你們！還有事情嗎？沒有的話，我就走了！”
葉磊說道：“您再等等，宋律師，我還沒說完。”
宋律師這一次，臉上開始現出不耐煩的神色，回頭也不坐下，說：“你還有什麼要說的？”
“宋律師，是這樣，我不太懂法律程序，不過我想，我們作為被告，如果對訴狀的簽名有異議，是否可以向法院申請審核複查？”
宋律師皺著眉頭，從口袋裏摸出一根煙來，點著了抽了一口，但並不回答葉磊的問題。
葉磊回頭問佟律師：“佟律師，我的想法對不對？”
佟律師點頭說：“這個可以。”
宋律師不耐煩的說：“你願意申請就申請，反正這裏麵沒有我的責任。大不了李海龍這邊的案子我不代理了，我隻代理葛紅玲的案子。”
葉磊冷笑了一下，說：“我是這麼想的，不知道有沒有可操作性。佟律師，咱們就去法院，申請複查簽字，申請的理由呢，我們就寫懷疑宋律師對李海龍的案子代理造假，李海龍根本就不知情。這樣可不可以？”
佟律師和高律師互相看了一眼，都沒明白葉磊要這麼做是什麼意思？
佟律師說：“可以倒是可以。”
宋律師說：“簽字的緣由你們不都知道嗎？你們這麼申請，不過是惡心我，耽誤時間，法院費點勁就能查清，對我不會有任何影響。”
“我知道。”葉磊說道，“我知道對你不會有影響。但我是這麼想的，你看，我是個婦產科大夫，我沒有你們那麼了解法律。但婦產科這個地方很特殊，人的本性在這裏大家都會表現出來。我見多了，因此多少對人性有點了解。”
宋律師這時候已經警惕起來了，轉頭，看著葉磊問：“你到底要說什麼？”
葉磊繼續說道：“就比如說宋律師你，你和那個產婦葛紅玲，你們本質上就屬於一種人。就是你們心裏沒有道義，沒有正義，沒有操守，沒有原則，所有的行為隻圍繞著一件事，那就是利益。我這麼說對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