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了以絕後患,裴沐還親自去了一趟紫微垣,勸說天帝:“……您忌憚他們,我明白,但與反複打壓,何不把人起?向是忍無可忍才揭竿而起,如吃飽了穿暖了,誰有心思想別的呢。”
天帝同意了。
裴沐得了許可,終於可以大大方方往烈山跑。
她總是跟在薑月章身邊,能一口氣嘰嘰咕咕一整天。對於所有她不認識的植物,她都要指指點點地評價一番。
有一回她說:“這是什麼?”
離薑月章的屋子不遠之處,她發現了一株沒見的植物。這是一株藤蔓,攀附喬木向上生長,葉片上有一層毛茸茸的軟刺,開淺藍紫色的花,一串串倒掛著,宛如無數小型的花瓣瀑布;風一吹,又像許無聲的鈴鐺。
薑月章走,仔細看了看。
“是藍風藤。”他露出驚訝的神色,“這種植物通常需要更溫暖的環境,極少能在酷寒的環境生存……還開花了。”
“很少見?”裴沐戳了戳花朵,“有什麼麼?”
他說:“能驅避蚊蟲,除此之外並無大。”
她歪頭看了一兒,斷然宣布:“好看就是最大的處。”
他失笑,正要說什麼,卻又回頭望著藍風藤。他靜靜想了一兒什麼,忽然問:“你喜歡?”
裴沐點頭。
他也點點頭,卻不再說什麼了。
那次後,裴沐突然被臨時征召,說域外天魔卷土重,需要她鎮守天門。
她匆匆去了前線,隻得及托人給烈山那頭帶個口信。至於他的回複,她沒機收到。
這一仗打了兩年。天魔實生於陰陽平衡之道,符合天地則,此永遠也打不死的,但它們危害界內生命,所以又不能不打。
了兩年,她戰場回。在家裏待了幾天,她又輕車熟路跑去了東部的烈山。
但這一天,她又被神農氏的人們拒之門外。
她開開心心上門,猛一下碰一鼻子灰,還被陰陽怪氣地罵了幾句,惱得不行,卻又有些擔心:出反常,必有古怪。
一不做二不休,烈山不歡迎她,她幹脆偷偷翻進去。
裴沐,戰場上無堅不摧、無往不利的戰神大人,挖空心思、小心嚐試,順利地烈山後山翻了進去。
她熟門熟路地找了一條隱秘捷徑,跑去薑月章的屋子,探頭一看空的。
這也正常。他是個閑不住、也閑不了的人。烈山上上下下,哪裏不需要他操心?
裴沐又避開旁人,四處找了起。走著走著,她卻覺出不對:烈山太安靜了。
她終於摸到族長那頭,聽見此起彼伏的幽幽哭聲,才明白:原族長去世了。
她藏在草木之間,悄悄探出頭:人群最前方,薑月章神情極為肅穆,長輩手裏接了象征族長的手杖,並高高舉在頭頂。他仍是萬年如一的素白寬衣,而本人比衣服更白;寒風烈烈灌滿他的衣袖,本也是高大挺拔的青年,忽然顯得形銷骨立。
下頭有族人抱頭痛哭,哀悼老族長,有人還憤憤地說,說不定老族長的死和裴沐有關。說不定就是天帝下旨暗害老族長。
說實話,裴沐可不在乎他們怎麼想。
但是……
她靜靜看著那個滿身蒼涼的人,心裏浮出一個疑問:他也這麼想嗎?
裴沐沒有露,就收斂氣息、藏在影子裏,安靜地看完了這場族長交接儀式。之後的一切瑣,她也都看完了。
薑月章仔細處理完所有,又安撫好人們的情緒,這才獨自往山頂走。他住的地方在烈山最高處,那裏最冷;他說為他的神力最強大,所以最苦寒的地方,他。
往上走,植被越越少,裴沐能躲著的地方也越越少。
她順著積雪的陰影前行,還屏息凝神探頭,想去窺探他的神情。
他卻已經側頭,準確地看向她的方向。和在人前的冷肅不同,他上是一抹顯而易見的疲色與哀傷,還有一縷訝色。
“……阿沐?”
裴沐眨眨:“你叫我什麼?”
他一直叫她“沐風星君”,刻板守禮,無聲地維持著疏離。
他一怔,神色閃一抹慌亂,改口說:“沐風星君。”
裴沐解除了隱匿術。她正蹲在一塊不大不小的岩石上,恰好能平視他的睛。
她伸出手:“拉我一把。”
他遲疑片刻,才握住她的手,神色慢慢柔和下:“沐風星君是什麼時候回的?”
“前幾天。”裴沐說,“你……節哀。”
薑月章搖搖頭:“我並不意外。父親身體一直不好,近幾年已經油盡燈枯……”
他忽然側頭,聲音啞了幾:“……抱歉。”
裴沐假裝沒聽出他喉嚨裏滾出的一聲嗚咽。
她也沒有放開他的手。
“薑月章。”
“……嗯。”
“你直接叫我阿沐吧。”她說,“我實不太喜歡沐風星君這個稱號。”
實她是不喜歡天帝。而且,這兩年裏她也遇到了一些。
青年手裏一緊。他皮膚比她冷,握起仿佛一塊玉;但不涼。
“……不太好。”他卻拒絕了,也將手抽出,神情恢複了冷淡克製,“今日烈山務繁忙,沐風星君還是暫時請回。”
裴沐卻看向了另一邊。
他們已經到了他住的地方,就是她最初醒時候的崖邊。他的屋子實際不是山洞改造的,也隻有崖邊那一小塊藥圃兼糧田。
她真是再也沒有見比他更寒酸的神靈了。
她記得很清楚,在他的藥圃旁邊,原空空蕩蕩、什麼都沒有。但現在,在她目光所及之處,卻豎起了花架。
纖細的草木紮出的花架,上爬滿了藍風藤。神力藥圃那一頭了一部出,作為給藍風藤的溫養。
不是開花的季節,更不是開花的環境。冰天雪地、長風不絕,但花架上藤蔓輕搖,更有無數華美的花瀑一同搖蕩。
“……那是什麼?”她輕聲問。
他沉默片刻:“藍風藤。”
“為什麼在這裏?”她回頭看他,“為什麼這麼?”
青年緊緊握著木杖,一個個指節都突出。他嘴唇抿得也很緊,僅有的一點血色也像被風吹沒了;灰色的長發垂在他身側,也像藍風藤一樣輕輕搖擺。
良久,他才輕聲說:“阿沐,我擁有的東西隻有這一點。我隻能給你的,也隻有這一點。”
他自嘲地笑了笑,冬夜星辰般的睛凝視著她:“我癡心妄想,對不對?小時候第一次見你,我就道,你不是我能接觸到的人。”
裴沐歎了口氣。
“可是薑月章,接觸又不難。”
她摟住他的脖子,迎著他驚訝的眸光,輕輕吻在他唇上。
作者有話要說:我不對勁,怎麼還有一章……
。您提供大神南樓北望的每次女扮男裝都成了白月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