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夏,保重!”
林小衝也與他握手:“老連長保重!”敬禮。
“教頭,保重!”
國內的空軍醫院,陳大龍靜靜地躺在床上,看著被高高吊起打著石膏的左腿發愣。大腿粉碎性骨折,對他來說,這是一個非常殘酷的診斷結果,意味著將終止他的飛行生涯,這是他最不能接受的。
無論從年齡、心理、技術到戰鬥經驗,他都處於戰鬥機飛行員的最佳狀態。他很清楚當前的戰事發展,抗美援朝戰爭已經打了二年了,由於美國人的胡攪蠻纏加耍賴,停戰談判還遙遙無期。雖然敵我雙方的地麵部隊對峙在38線附近,但是美軍依仗其空中力量的絕對優勢,不分白晝地對我前線和後方進行狂轟濫炸,成百上千砘炸彈肆無忌憚地到處亂丟。我空軍在短時間內組建起來的戰鬥機部隊幾乎都輪番上陣參戰鍛煉部隊,在蘇聯空軍的配合下,基本上取得了清川江以北的製空權。為了打破美軍的空中優勢,更好的支援前線部隊,我軍正在朝鮮北部大規模的修建機場,這些機場一旦修好,我飛行部隊將盡快進駐,空中戰線也將隨之向南大大推進,為前線地麵部隊提供直接的空中掩護。眼看著我空軍越戰越強,空中戰鬥也越打越大,他屬下的二大隊戰績始終名列前茅,上級也在考慮讓他去另一個飛行主力團擔任副團長。偏偏在這個時候,他陳大龍的一條腿折了,這近乎等同於他飛行的一個翅膀折了。他為此而懊惱、焦慮,怨恨自己命運不濟,空中戰鬥恐怕是參加不上了。更讓他不敢想象的是,這條腿真的瘸了的話,連地麵戰鬥也參加不上了,那就是一個殘廢!一想到這兩個字,他不由得心裏一緊。軍人不怕負傷,傷治好了可以重返前線,軍人最怕的就是殘廢,那將是軍人生涯的終結,是軍人最大的痛苦,是較之生活不便還要難受百倍的心靈上的痛苦。他不敢再往最壞處想了,可往好處想的結果又很難預料,一切的一切取決於醫生的治療,他個人除了積極配合治療,根本無能為力,無計可施。唯有相信醫生,相信現代醫學技術,相信人體修複再生能力,相信一切皆有可能。
對他的負傷,上級安排了最好的治療,從國內地方醫院請來了最好的骨科醫生,有著一串頭銜的醫生走馬燈似地給他做著各種檢查診斷,已經做過一次手術了,不知還要有幾次手術在等著他,領導甚至還邀請了蘇聯有關方麵的專家。醫院給他一人安排了最好的病房,彭敏也專門抽出來協助治療護理。他感激領導,感激這些專家醫生,感激彭敏,想到這些,他的心情又平靜了許多。
此刻,彭敏正在醫生辦公室,與專家醫生們進行會診。
空軍醫院的外科主任,一個上了歲數的老醫生,仔細看過陳大龍的X光片後說道:“從國內現有的醫療水平上看,這已經是非常成功的一例手術了,如果康複的好,正常行走應該沒問題,不過功能障礙還是有的。”
彭敏問道:“主任,你的意思是說,他將不能再飛行了?”
主任肯定地說道:“飛行,那是不可能了,實在有些惋惜呀!”
“為什麼不能,能夠正常行走就應該能夠飛行啊?”彭敏有些激動地。
“彭醫生,你也是搞航空醫學的,應該知道功能障礙對飛行意味著什麼?”
“我是搞航空醫學的,我更懂得飛行對一個飛行員的重要!”
“彭醫生,陳大龍傷勢這麼嚴重,在零下30多度的情況下耽擱了三四個小時,局部組織凍傷出現了壞死,好在前方處置的得當,後送比較及時,朝鮮老鄉的草藥也很管用,否則後果就更難說了!”
彭敏認真地說道:“組織上把國內最好的醫生請來,手術也非常成功,這我和大龍都從內心非常感激!可是如果因此而不讓他飛行,這不等於是要他的命嗎?一個飛行員把能不能飛行看作是對自己生命的判決一樣重要!就如同一個外科醫生不能拿手術刀,不能做手術一樣的痛苦!”
“彭醫生,你是陳大龍同誌的愛人,你的心情我完全能夠理解!可你也是醫生,我們要尊重科學,麵對現實。我想,今天在座的每一個人都不希望作出這個多少有些殘酷的停飛決定,可是我們必須對組織上負責,對飛行安全負責,對陳大龍同誌本人負責!”
“主任,我是陳大龍的愛人,我也是醫生,可我們都是空軍軍人!在座的每一位醫生都知道,國家培養一個飛行員多麼地不容易!每一個飛行員就是空軍一份寶貴的戰鬥力,朝鮮戰場的上空現在還是美國人在橫衝直撞,前線的陸軍老大哥盼星星盼月亮似地盼望我們自己的飛機出現啊!象陳大龍這樣的飛行員正是當飛當打之年,在現在最需要他的時候卻戛然終止了他的飛行戰鬥生涯,這不僅僅是他個人的痛苦啊!我真誠地希望各位慎重地做出決定,我們要對飛行安全負責,對大龍本人負責,還應該對戰爭勝利負責!”她給人的印象始終是和善可親、說話不緊不慢的,可是認起真來,她也會連珠炮般地說出自己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