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樂,緩緩地飄升在大堂旋轉的美式風扇裏。
杯子裏的咖啡,緩緩升騰著思緒。
已經懷有五個月身孕的糖,優雅地坐在靠窗的位置。
素淨的真絲裙,紮著優雅的蝴蝶結,齊耳細碎的童發半遮掩著明亮的眼睛。
透著芭蕉葉背後的窗,來來往往的人潮中,有人笑著走過,有的低頭不語,
就仿佛此刻的糖,
沉寂而默默,
回憶,在溫暖的指尖舒展開來……
八十年代初,像幕黑白電影。
街上的行人穿著的確良的襯衫,帶著草帽,穿梭在街坊小巷裏。嬉鬧的孩子們,拿著家裏人給的幾分錢,被催促著去店裏打一升醬油。
鳳凰牌的自行車,高傲著頭顱,那沉重的身軀載著那時還是大學老師的糖爺,鈴聲,撒了一路的清脆。
在街區最繁華的一棟3層樓的房子門前,糖爺把車停了下來。
熟練地跨上台階,越過門口的兩尊石頭獅子,穿過種滿萬年青和各式各樣綠植的中庭,徑自地把車停在了樓房正間的邊門上,揣著車籃裏的公文包,笑盈盈地向著屋裏喊去:“我回來了!”
聽到屋外的響動,一位頭發微白,卻整齊有致,邊上別著發卡,散著雅霜潤膚膏香味的女人整了整衣服馬上迎了出去,這位個子嬌小,卻豐滿韻致的女人,是糖的奶奶。
她有些興奮地說:“英子看樣子是要生了!”
“啊,真的嗎?有沒有通知文強?”剛回到家有些驚訝的糖爺問道。
“看樣子像是了,喊著肚子疼,我看臉色不太好,趕緊讓文強回來,先送她去人民醫院了!你先墊點飯,我整理下住院的東西,你剛好帶我過去!”糖奶切切的交待著就一邊忙去收拾了。
而他們對話中的英子,就是糖的媽媽。
此時,市人民醫院裏,人頭攢動。
一路左拐右拐,糖爺才帶著挎著布袋的糖奶急匆匆的停下了車。
三步並作兩步走,卻走錯了科室。
是啊,就一個兒媳婦,總歸是沒什麼經驗的。這馬上要生了,兩人問了醫生才終於走對了方向氣喘籲籲地趕到待產室,生怕錯過了開獎一樣。
待產室裏傳來英子艱難而絕望的呐喊。。。
兩扇門,不時有醫生護士進出。
兩位老人打量了下門口或坐或立的家屬堆。
一眼就看到了一個抽著悶煙,皮膚黝黑,體格肥胖的中年男子。
“媽,爸!”看著兩人匆匆趕來,一直默默不語焦急等待的中年男子,才騰起身子,挪動了下那粗壯的大腿,站了起來。
是的,這位中年男子是糖人生中最不願提起也最疼痛的人,他就是糖的爸爸--文強。
“文強,英子怎麼樣了,是要生了吧,還沒出來是嗎?”
“嗯。”
一句話都不肯多說,就這樣默默的又蹲了下來,煙霧繚繞在待產室的門口,像堆積的焦慮,等待著什麼。
“不許抽煙!”一個護士從醫護室走了出來,白了一眼正抽得煙裏霧裏的文強。
走出待產室等待的區域,看著地板上散落的紅色磚塊,輕輕地踢了一下。
隻留下老兩口緊緊盯著待產室的大門,手來回地搓著衣角,坐在離待產室最近的位置。
陽光泛著黃色的光暈,投射在醫院雪白的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