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問,這裏我可以坐嗎?”
正在低頭吃飯的女孩,緩緩抬頭,清冷但純澈的眸光直刺入我的雙眼之中,刹那間,我便被攝去 了心魂。
我的腦海之中有一聲驚雷炸響,伴隨著滔天巨浪,隻是我的臉上戴著麵具,任何人也看不見我麵部表情的變化。
我認得她的臉,但卻是第一次親眼所見。
好美的一張臉,臉若玉盤,靡顏膩理,眸似冰星,唇不點而朱紅,眉不畫而翠墨。
她這張臉此刻看去要年輕和稚嫩許多,頂多就是一張十七八歲的臉,但是我已見過一千多遍。
自從我戴上這張木頭麵具開始,這張臉就突然闖進了我的夢境。
幾乎,每一夜,這張臉都會與我相見。
直覺告訴我,這張臉,就是我夢中出現的那張臉,這個人就是我夢中出現的那個人。
除開長相之外,她們看我時的神態都一模一樣,如出一轍。
麵具下,我艱難地張了張嘴巴,卻吐不出一個字來。
“請便。”她神色淡定平和,毫無波瀾,並未被我怪異的模樣給嚇到。
輕描淡寫地斂了眸光,微微低頭,繼續吃著餐盤中的米飯。
她幾乎是一顆一顆地將米粒給送入口中,細嚼慢咽,很少動菜,一舉一動都極為優雅與高貴,看得出來她的修養極好。
有個年輕男人突然直接一屁股坐在我身旁的空位上,然後自顧自地擺好了餐盤,拿起餐盤中的漢堡便狼吞虎咽起來,好像幾百年沒吃過的餓死鬼投胎。
我不禁微微蹙眉,但終究什麼都沒說,也沒有什麼好說的。
我的目光一直聚焦在微微低頭吃飯的女孩的身上,因為角度的緣故,我看不到她的臉。
女孩吃完了最後一顆米粒,輕輕放下筷子,一隻烤雞腿卻隻咬了四口,青菜倒是全部吃完了。
她拿起餐盤上的餐紙輕柔而優雅地擦去唇邊的油脂,放下餐紙,緩緩飲盡最後一口怡寶礦泉水,然後起身就要離開。
對麵那男子看見她那張美的讓人窒息的臉,一時間忘記了吃東西,睜大眼睛直直地盯著她,就像一頭餓急的狼盯著一頭肥美的獵物,雙眼裏閃爍著貪婪而又褻瀆的光芒,見她正欲離去,急忙搭訕:“美女,這就要走,吃飽了沒,我再請你吃點東西?”
她沒有說話,完全無視了他,反而淡淡地看了我一眼,隻是,不知是否錯覺,依稀間在她的眼眸深處,有兩朵淺淡而迷離的笑意輕輕綻放,不過刹那間就歸附了清寂。
男子感到無比的尷尬和羞辱,漲紅了臉,卻說不出一句話來。
她的眼神並未在我臉上多做停留,人也並未多做停留,直接從我身邊走過,與我擦身而過,就此擦身而過。
可我不希望從此擦身而過,一切擦身而過。
我想喚住她,想解開我心中多年來的疑惑,但我什麼也沒說。
因為我不敢。
麵對她,我有一種莫名的懦弱和卑怯。
鼻端前,殘留著一抹若有若無的冷冽清香,似嚴冬雪梅,飄渺無蹤。
她推門離去,走向香城百貨,越走越遠,一身雪衣,空靈絕塵。
我一直看著她,她走的那樣的輕柔無聲,在銀色的光輝中緩緩前行,潔白的身影仿佛夢中出現的仙靈,飄渺虛無卻又充滿遐想。
我的視線一直聚焦在她的背影,越扯越遠,越扯越長,瞳孔中似有雪花無聲飄落,落滿了我的眼眸,落滿了我的腦海,落滿了我的靈魂。
在這一片潔淨的世界之中,唯有一條又長又黑又亮的大辮子,如同一掛絕美的瀑布,幽幽地垂懸在她的腦後,傾瀉流淌,直達臀部。
從懂事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看到過這樣一條又黑又長又亮的大辮子。
那根辮子無時無刻都垂落在媽媽的後背,如同一條神秘而又詭魅的玄蛇,讓我很想伸手去觸摸把玩一翻,但卻又讓我感到一種莫名的畏懼和不安。
她終於走進了香城百貨裏麵,消失在人流之中,不複再見。
那被無視的年輕男子咬牙切齒的咒罵道:“臭婊子,屌什麼屌,自持有幾分姿色,便不將老子放在眼裏,他媽的,遲早還不是被男人騎,老子想請你吃飯,是看得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