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憶中每次離別或者是重逢,母親都會想方設法把餐桌擺的滿滿的。那天也一樣,走到飯廳看時,我便知道餐桌上那些飯菜又是母親特意安排過的,豐盛異常。說不定她在好幾天前就已經開始籌劃了,她一直等待著,等待著我們的歸來,然後把那些精心挑選的疼愛烹製出來。
父親早已經坐在了餐桌前,而媽媽還穿梭在廚房與飯廳之間。
姐姐抽出一張椅子讓我坐下,然後衝著廚房裏的媽媽俏皮的說到:“媽,你還忙呢?小心這張桌子承受不住喲!”
“就好了,就好了,還剩一個湯。你們先吃著吧,別等我了。”從廚房裏傳來的母親的聲音顯得異常輕快。
雖然母親說了不等的話,可餐桌畢竟是屬於一家人的,我們又怎麼能讓它殘缺呢。圍坐在餐桌周圍的三個人相視無言,六隻眼睛卻不住的轉動,各自念著肚子裏的一本經。
好一會,母親終於從屋裏端著湯出來了,“都坐著幹什麼呀?快吃啊!”母親將腰間的圍裙解下來搭在椅背上,隨後坐下來。
“動筷子吧,你們倆好久沒嚐到媽媽的飯菜了,想了吧?”
“早就想了,學校裏的飯菜太難吃了。您們不知道,早在放假前的一個月我就在心裏盤算菜譜了。媽,趕明兒我給您寫下來,您可得全部做給我吃啊。”姐姐俏皮的向母親那邊湊去。
“行,我的小饞妞,瞧瞧你的口水都快流出來了,哪有一個女孩的樣子?”母親摟起姐姐探過去的半個身子,臉上露出寵溺的笑容。
“那還不是給媽媽做的菜饞的!”姐姐半偎在母親的懷裏,一隻手撫上母親的臉頰,“媽媽給我做不嘛?”
或許是感受到了姐姐的依賴,母親笑的更歡,“做,做,隻要你們願意吃,媽媽都給做,好不好?”
母親扶正姐姐的身子,“快坐好,吃飯了!”
那一整個過程,表麵上我與父親始終都是兩個旁觀者,而實際上,我們卻都各自感受著那一份溫暖。我們的目光都落在一老一少兩個女人身上,我們一點也不排斥那種嬌氣和寵溺。
“吃飯吧!”母親坐直身子先後看了我和父親一眼,“要喝點什麼?我去拿。”
“璞子,你不是給爸爸買了一瓶酒嗎?還不趕緊去拿出來!”聽到母親的話,姐姐向我眨眨眼睛。
我才驟然想起,那天早上在老家車站臨上車前的幾分鍾,姐姐硬拉我去最近的一間超市逛了一圈,最後買了一瓶“精品劍門關酒”。當時我還奇怪的問她買酒幹什麼。
姐姐使勁的向我眨著眼睛,眼波深處,一絲暗藏的情緒慢慢的扭轉著。我終於知道姐姐的意思,她是想通過那瓶老家特產挽救我與父親的關係。
在與父親的衝突中,我自始至終都沒有想過要妥協,我覺得我該堅持。但是那天,當姐姐眼中的那種情緒扭轉到我的眼中時,我卻發現我似乎是在期待那一天的來臨。
我很茫然,不知道為何會生出那種情緒。更有一些看不起自己,我竟然沒能堅持。
但不管怎麼樣,我最後還是轉身進房間拿出了那一瓶精品陳釀“劍門關酒”。
姐姐的苦心也沒有白費,當我把那瓶酒遞給父親時,我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閃即逝的一絲柔和。父親接受了我的妥協。
把酒遞給父親以後我便回到了座位,但是我卻感覺渾身的肌肉像是運動過度一樣,有細微的僵直。姐姐看出了我的不適應,她對著我杏眼一瞪,“愣著幹什麼?給爸爸倒上啊!”
“啊?哦!”姐姐的話將我從那種僵直的狀態中解救出來,一種前所未有的輕鬆感覺貫穿全身,我慌不迭的應答到。
可沒等我站起來,父親已經自己拿起了酒瓶,“啊,不用了,我自己來。吃飯吧,都吃飯吧!”
父親給自己倒了滿滿一盅,我看見從酒瓶中流出的那細細的酒線有微微顫動的痕跡。
“來,來,來,都吃飯吧!”母親接過父親的話說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