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我竟然遺失了所有(1 / 2)

那時候我已經很明白邱瑾心裏在想什麼。

按理說,邱瑾能夠看上我,我理應朝南而跪,然後多磕幾個響頭才對。因為那一定是我家祖墳頭子上比別人家的多長了幾根草。可惜,我心裏竟然找不到一點點感覺。我自認為自己不是一個多麼貞潔的人,可是那晚我卻的的確確的抵住了那誘惑。

現在,當我再回過頭去看那個夜晚的情景,我竟然找不出究竟是什麼力量支撐我躲過了那情欲的誘惑。

邱瑾臉上一直掛著一絲溫怒,我不知道該不該去解釋一下,因為我的確不知道該解釋什麼.似乎我什麼也沒有做錯,但又好像我也沒有做對。反正很亂。

幸好那一天花兒一直都陪著我們,她不時的找點話題來打破沉寂的氣氛。那讓我多少有了一些慰藉。

外公和外婆是在99年相繼去世的。我記得父母很傷心的回到老家,安排了他們的後事。記憶中那一整年的天空都是黑墨的,少見陽光。

印象中外公外婆相當的疼我。因為我從斷奶的時候便跟著他們一直到七歲上學,他們在我的身上融入了太多的感情。但是自七歲離開以後,我便再也沒有回去過。倒是外公外婆每年都會去成都看我一次,但是每次的時間都很短促,因為他們不適應城市的生活,他們總惦記老家豬圈裏的小豬崽子。

每打一次打電話回去,我都能聽見外公外婆在那頭的爭吵聲。“快點,該我了,讓我跟璞兒說說話!”他們的爭吵全都是由這一句話來表達的。有幾次我還聽見外婆說,“死老頭子,再吵,晚上不給你飯吃!”然後我便聽見外公在那邊嘀咕著,“我真恨我沒有學會做飯,一輩子就被你這麼要挾過來了。”

其實那些爭吵多多少少都融入了一些溫馨,那些爭吵全都來自對親情的依戀。外公外婆七十多歲了,卻能因為我的介入而變得活躍。那是多麼難得的事情!

可是,後來我再也沒有回去過。就連外公外婆去世的那一年,我竟然也沒有踏上回鄉的路。我已經不記得當時我和姐姐是因為什麼事情而沒有回去,似乎是因為學習,又似乎不是。反正我沒能在他們的棺材蓋閉上的時候趕到他們的麵前。

如果要問我這一生對誰的愧疚最大,那麼無疑是對外公外婆。在無數個深夜,外公顫巍巍的起身生火為我熬煮香噴噴的核桃粥;在無數個調皮搗蛋的時候,是外婆將我深深的摟在懷裏,然後給我講古人謙讓、成才的故事。他們超越了輩分的天塹,深切的為我搭建了一架成長的橋梁,他們充當了我的啟蒙導師,他們給予了我童年的記憶。而我,卻沒能在他們與塵世揮手的時刻為他們送上一句“保重”。

時隔五年,我終於站在那兩掊黃土堆前。驟然心裏像是堆積了大量的稻穀,它們堆的太久,正不斷的發酵,然後膨脹。我隻感覺渾身的醉氣騰升而起,它們浮上心頭,灼燒著心房上的每一根脈絡。

已看不清墳堆的本來麵目。走上前去,雜草齊腰。秋意濃烈,草葉已經泛黃,不過卻沒有一株倒下,全都堅挺的指著天空。

鋤頭是花兒帶來的,但是我卻沒有用,我也拒絕了她們的幫忙。

我覺不到疼痛。鋒利的草葉像是鐮刀一樣劃過我的十指和手心,看著浸出來的細細血絲,心裏竟然好受了一些。我是想要贖罪,在最親近我的兩個慈祥老人的墓碑前,我想以我的鮮血滌去我的拋卻和縱容。

我一根一根的拔去所有的雜草,原本的黃土堆終於露出本來的樣子。竟然與外公外婆那佝僂的脊背是那麼相似,一樣的幹涸,一樣的貧瘠。

祭祀的東西也是花兒托明生去幫我們辦的。那個質樸的男人沒有一絲怨言就翻越了五座小山,然後為我們帶回來各樣的祭祀用品。花兒是幸福的,即使那時候我的心裏傷感異常,卻還是替花兒笑了笑。

放了一串長長的鞭炮,那“劈裏啪啦”的聲音一直傳到很遠。我望著聲音遠去的方向:外公外婆,你們能聽見嗎?璞兒來看你們了,操勞一輩子,該歇息的時候就歇下來吧。

整個過程邱瑾都一直默默的陪我跪立在墳前,她的眼裏始終含著深切的晶瑩,那一刻我也真的又被感動了一次。但是我卻依舊不後悔沒有將她拉到懷來。

老家去縣城的車都是早上出發,然後晚上歸來。所以要回縣城我們隻能等到又一個天明。那夜,邱瑾還是枕著我的肩膀入睡。有了一次經曆之後,再借臂膀給她的時候我從容了很多,被壓抑下去的欲望竟也沒有再似前一夜那麼強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