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姐有你這麽個弟弟真是上輩子修來的福呀!”他順手丟過來一個長相平庸的蘋果。
“啥時候有空,再來陪鍾大爺殺一盤。”說這話的時候,他的五官全都湊到了一起,仿佛要彼此親吻一樣。
“哎,好的,有時間我就過來。”我一邊應著一邊加快腳步。
也不知道是為什麼這老小子對象棋有一種特別的偏愛,甚至到了癡狂的地步。可偏偏棋藝差到了極點,就我這三腳貓的功夫讓他軍馬炮贏起來都跟玩似的。除了象棋他似乎就是愛好神侃,上天下地,隻要是能用語言表達出來的都能夠變成他嘴裏的文字。他的這兩個愛好,我已經領教多次,深諳其中滋味。所以通常我都是能躲則躲。但這絕對不表示我沒有中華民族的傳統美德,隻因為我還想茁壯成長。
門衛室往前一百米,就可以算是安全地帶了,不用擔心再受到那小老頭的能量波及。
這裏是主診樓,穿過主診樓有一片花園,是病人們散步的地方。這個時間段剛好是病人們出來的時間,他們三三倆倆的在花園裏做著各種奇怪的事情。當然奇怪那是在外人眼裏的,作為這裏的居民,他們自身是不會這麼認為的。像假山前的那個女人,我每次來的時候她都在那裏眺望,她說那是證券中心的大門。還有花園中間的那個年輕女孩,見人就會央求“叔叔,載我一程吧,還有五分鍾我就進不了考場了”、、、、、、無疑,會住在這裏的都是精神上受過刺激的,我們說他們得了精神病。但其實作為他們自己,隻認為自己正沉浸在某種夢想的追逐之中。
或許這也算是一種解脫,遠離現實,活在自己築建的烏托邦裏。隻不過因為現實容不下他們,所以將他們驅趕到了這一塊區域裏。世界上其實還有很多地方都有著這樣的一塊區域,圈著這些在被現實遺棄的人們。
目光在花園裏掃了一遍,沒有看到姐姐的身影。她還是不願意出來。看來還得去病房,雖然我極不情願踏進那五平方米。
精神康複科就在花園的後麵,四層樓的小築,姐姐住在204。
從杭州接她回來以後,她就一直住在那個小屋子裏,吃喝拉撒。一年裏離開的時間可以用小時來計算,而且絕對不超過三位數。
上樓的時候剛好遇見姐姐的主治醫師從姐姐的房間出來,一個瘦弱的四十歲女人,一襲白大褂像是罩在一根晾衣杆上,瘦的有些過分。
她手裏拿著一些醫療用具,看來是剛剛給姐姐做完檢查。我忙上前打招呼,順便打聽一下姐姐的病情。
似乎做醫生的都不健談,眼前的這個女醫生也一樣。雖然她盡量的把聲音放的舒緩,可我依舊感覺不到那裏麵的情緒,或許是與病魔打交道太多的緣故,因為需要太多的果斷,所以流失了一些婉轉。當穿上白大褂的那一刻便要拋卻正常的七情六欲。
和她的談話隻維持了五分鍾,因為實在不習慣她那種幹癟的語調。整個談話過程我基本上沒有插話,隻是在她說完姐姐的情況以後送上一聲“謝謝”,就逃也似的進了姐姐的房門。
按她的話說,姐姐的情況還算是正常,雖然沒有什麼起色。其實我有點不明白她所說的這種“還算是正常”和“沒有什麼起色”究竟有什麼樣的關聯。是說姐姐依舊維持在病態上“還算是正常”呢或者是別的什麼?如果是這樣,那“沒有什麼起色”就好理解的多。但是如果反過來,既然都“沒有什麼起色”了,那正常又怎麼理解?後一種似乎是理解不通的,看來隻能按第一種去理解了。
所有的病房似乎都是一樣的,白牆、白被子、白床單、、、、、、反正隻要是有色彩的基本上都是白的。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去安排,但是好像傳統就是這樣。因為有現代醫生出現的時候,就已經是這樣了,就連醫生的裝束也變成了白大褂,於是就有了“白衣天使”的說法。似乎這並不是我該關心的問題,有點三八了。
姐姐依舊坐在靠窗那一邊的床上,我輕輕的叫了一聲,她並沒有給出什麼反應。也不知道她是沒有聽見還是聽見了不想理我,總之每次來的時候她都是這樣,必須要等我走到她的視線範圍以內,而且是剛好擋住窗戶的時候,她才會將目光落在我的身上。
對於此,我已經習以為常,不再似剛開始幾次那樣心房像是突然間發酵了一樣,膨脹然後爆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