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
給你。
兩雙小手伸出來。又兩手小手伸出來。
他們互換著捧在手心的蘋果或者李子。全然不顧青澀和並不甘甜,香香地吃起來。
來抓我。
來呀。
約摸六七歲的小姑娘,搖著她小小的馬尾辮,一邊跑一邊消失在粗壯的梧桐樹後。
長長睫毛的桃花眼男孩,應聲追過去。房前屋後,茂盛的苜蓿,玉米地,村間道旁,留下他們輕輕的踩痕。
康兒。
媽媽溫和的喚聲,穿透枝葉。小男孩一溜煙兒跑開了。回家嘍。聽到他喊,乖巧的小女孩連忙跑進另一所院子。
時光快車疾馳而去。十年。被載的鄰家男孩和女孩,都長大了。
一個夏末的傍晚。陣雨過後。空氣清涼。忙碌完畢的人們走出院落,乘涼,閑聊。白天的喧鬧漸漸沉寂下來。村莊,像老者一樣安詳,溫和,寡言。
筠,後天就去學校了吧。
出門多留神,照顧自己。
戶口什麼的,準備好了嗎。
筠,聽說你考到外國語學院了?祝賀呀。
聽到隔壁門前熱鬧的絮叨,站在門外的康說話了。他經過了自家兩棵蔥鬱的核桃樹,就到筠家院外了。
是啊。你畢業了,有工作分配的消息嗎。
筠從家人那邊移過來幾步。康已經到她眼前了。她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這是昔日和自己一起玩耍的康哥嗎。寸發,白襯衣。清瘦,高挑,帥氣。
還沒有。咱們好久不見了呢。
嗯。我跟爸爸去外地讀書。都12年了。假期回來,也沒見過你幾次。
假期,我去工地幹活了。時間真是快的可以。你都高三畢業了。
康說話時,慢慢往前走去。筠跟在後麵。像兒時一樣。乖乖的,靜靜的。隻是她不再問他奇怪或稚嫩的問題。
康哥,為什麼杏子樹不結桃子呀。筠想起自己小時候傻傻的樣子。難為情地笑了。
夜,戴上了它神秘的麵紗。湛藍湛藍的晴空,繁星點點。被雨水衝洗的植物,散發著草葉的香味。空氣彌漫著潮濕,潤澤和舒爽。
大學生活,讓人向往,期待。可是,我有點怕。又不知道怕什麼。
別怕。不用緊張。視野更開闊。節奏在自己掌握。最重要的是讀書。
康回頭看了一眼筠。小妮子變漂亮了。粉色的短袖,大概是她巧手的媽媽做的吧。勾勒出隱蔽的誘惑。長褲。黑色長發。窈窕淑女。想到這四個字,他暗暗臉紅了一下。
哦。你讀了很多書?
嗯。課餘,我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讀書。認識了很多人。比如,永存不朽的荷馬。詩意的雪萊,拜倫。與東方結緣的歌德。勤奮的天才小說家巴爾紮克。諷刺短片大師契訶夫,莫泊桑。艱深的哲學家黑格爾。文壇硬漢海明威。很多很多。
好多呀。他們的書你都讀過嗎。
差得遠了。時間少的不夠用。
你偏愛西方文學?
也不是。詩經,論語是我們的根。我們的曆史更悠遠。取眾家精華,不會錯的。你聽,黑格爾說,人是靠思想站立起來的。真理誠然是一個崇高的字眼,然而更是一樁崇高的業績。如果人的心靈與情感依然健康,則其心潮必將為之激蕩不已。費茲傑羅說,他不知道那個夢已經丟在他背後了。丟在這個城市那邊,一片無垠的混沌之中不知什麼地方了。那裏合眾國的黑黝黝的田野,在夜色中向前伸展。
熟睡的村子,一動不動。斑駁的月影下,玉米長長的彎曲的葉子,一株一株的辣椒,一叢叢豆苗,影影綽綽。筠的身影,也影影綽綽。她隨著他,悠悠的蓮一樣的搖曳生姿。
想不到,你這樣博學。
筠被感染了。浩瀚的文學,波瀾壯麗。她覺得自己的渺小和空洞。跟著康輕悠悠的在鄉間小道上移動。她問,那你寫作嗎。
寫呀。看得多了,有創作的欲望。我愛好寫詩。
念一首你寫的。
原想 這一次遠遊
足夠忘記你秀美的雙眸
和娉婷的麗影
足夠剪斷
千絲萬縷纏繞的情愫
和秋風吹不落的憂傷
誰曾想
山依舊 水依舊
你的身影
剛在思念的枝頭
又跟在我身後
她聽得入神了。腳步跟著越發慢下來。站在一段狹窄的丁字路口。她專注的望著他。才華橫溢的男子。康哥。現在是不好再這樣叫他了。迎著朦朧的月光,他眉宇間的一絲陰影,驀然濃起來。
她想,他好像有點憂鬱。這個她熟悉又陌生的男子。
記得,一定要好好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