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故意看著別的地方,不和她目光對視,以免她尷尬。
“既然我們話已經說到這份上了,那我就從頭說起吧。”王夫人語速放的很慢,若有所思的慢慢說著。
“八十年代初,我從大連《東北財經大學》金融係畢業後,回到了我的家鄉黑龍江哈爾濱市,在一家國企的工廠做財務工作。想想那時才是我一生中最幸福的時光。每天除了上班工作,下班回家。閑暇之餘和要好的朋友一起逛街,看電影。每天無拘無束,快快樂樂。想想那才是神仙過的日子,真的很快樂。”王夫人歎了口氣。
“後來我也像其他人一樣,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自然走上了婚姻的道路。我成了家。丈夫是我一個廠的技術員,當時我們也算是郎才女貌吧。大家都這麼說。他是《哈爾濱工程學院》畢業的,從小到大就沒有離開過哈爾濱。他人老實,業務能力強,在廠裏是出類拔萃的業務能手。廠裏很多人都羨慕我們倆。那時真的感覺很幸福,盡管當時我們的工資不高,可是那個年代都一樣,我們真的是很幸福。”
看來那段時光給王夫人留下深刻而又美好的記憶,所以她連續說了兩遍“我們真的很幸福”。
“可是幸福的生活總是短暫的。”王夫人又接著說下去。
“我們結婚不到三年他就在一次工程實驗中,因公殉職了。”說到這我看到王夫人兩眼含著淚水,開始低聲抽泣起來。
看到這種情況我真不知道如何是好了?我想勸王夫人幾句,但是試了幾次還是沒有說出來,我笨拙的從桌上的紙巾盒裏抽出幾張紙巾遞給王夫人。王夫人接過去,輕輕的將眼裏的淚水擦拭幹淨,然後又歎了口氣接著說:
“那年我還不到三十歲,我自己的家庭生活還沒有開始就結束了。我一病不起,在家休了兩年病假。
等到我身體恢複的差不多了,我想回到廠裏工作了,廠裏開始搞改革了,各個部門都在精簡機構。因為我是長期休病假的,我的崗位已經被別人頂上了。沒有地方安排我。盡管我是東財畢業的,但是那個年代每年都有大學生畢業分配到廠裏工作,實在沒有辦法把別人換下來了。廠領導告訴我,隻能安排我到廠裏的服務公司工作。而這個廠裏的服務公司,都是廠裏精簡下來的一些沒有地方安排的人員。更多的是一些老弱病殘和平時不好好上班的那種人,整個就是一群烏合之眾組成的服務公司。那時企業剛剛開始搞自負盈虧,如果服務公司有收入我們就有工資,服務公司如果哪個月虧損,我們連工資都開不出來。
就這樣在服務公司混了一年,我實在難以忍受那種工作環境以及每天為生活感到提心吊膽的狀態。
一天意外的碰到了我的一個同學,從此改變了我的人生。當時這個大學同學在南方幹了一年剛回來休假。我無意間在商場碰上了她,我們寒暄了起來,她聽說了我的情況,鼓勵我也到南方闖一闖。我當時沒有真的想到南方,隻是聊天時隨口答應了一下,誰知道過了幾天她告訴我,深圳市到哈爾濱選調幹部人才,她讓我快去報名。
我到市人事局了解了一下情況,也動心了。對方開出的條件真的很誘人。當時也正趕上廠裏開始搞停薪留職,正好,這是一個機會,我也正想到南方闖蕩一番,於是我便申請了停薪留職。所以也就毫不猶豫的報名到了深圳。
剛到深圳的時候,在一家企業還做我的財務工作。但是深圳的工作效率和辦事效率都遠遠高過內地。人才流動也頻繁,不久在一次商品交易會上我結識了一個港商,他是做進出口貿易的。他公司正缺一名會計,閑聊時知道我是東北財經大學畢業的,對我很感興趣,私下裏跟我說,讓我到他公司工作,並可以給我更優厚的待遇。我回到公司以後思想鬥爭非常激烈,等於我這是碰上了一個機會,難道說我又要跳槽一次嗎?當時我自己都不敢相信我能夠有那麼大的勇氣,打了辭掉報告,就這麼稀裏糊塗的辭了工作。
我來到了這個港商開的工廠還是做財務工作,但是,我在這裏做的是財務總監。職務和薪水都大大高於那個國營企業。我頭一次感覺到,生活原來是可以隨時改變的。自己的命運也是可以自己主宰的。”
看到王夫人這麼不顧一切的敘述她的曆史,我心裏也暗自高興。這不是給了我一個了解她的機會嗎。但是我看她又一刻不停的在自說自話的,也有點擔心。趁她說話短暫的停留間隙,我給她往杯子裏倒了些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