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夏,過來。”
那聲音,平穩得沒有一絲波瀾,仿佛過去的一切不過一場鏡花水月般。
走出張家之後,我們果不其然的遇上了蒼墨,他明顯已經等候在此多時。
隻是整個人身上,還是沒有什麼多餘的戾氣。
“和我回家。”
“回家?”不說還好,這字眼一出,我刹那間仿佛聽到了什麼可笑之極的笑話。
拜他所賜,我哪還有家,哪裏還有啊?
“跟我走,我會給你一個家。”像是聽不出我話裏的諷刺般,他循循善誘的聲音裏,還是沒有愧疚的自覺。
“家,什麼樣的家,除了你之外沒有任何活物,將她從一個活生生的人變成玩具的囚籠麼?”董小曉再也看不下去,本來抱著爺爺骨灰打算離開的她,徑直插話看向蒼墨。
“說來也奇怪,你分明是一個虛化的npc,照理來說應該受製於創作者才對的,可你卻偏偏……”
“小曉。”我猛地打斷她,一把將她護在身後,如臨大敵般地看向蒼墨。
“讓他們走。”話音未落,董小曉和張朝夫婦分別不讚同地喊著我的名字。
“姐!”
“夏冰!”
我搖了搖頭,看了董小曉半晌,一個字也沒說,但她眼中的淚水卻慢慢從無到有,以至於泛濫得終究轉過了身。
看著她聽話的離開,我頓時欣慰不少,剛準備開口勸說張朝夫婦,他們卻已經同蒼墨動起手來。
雖說張朝那所謂靈魂接引人的身份是杜撰的,但他的身手確實也是不錯的,雖然對起蒼墨來依舊有些艱辛,但比起從前的確是強悍了不少的。
至於沈嫣然,說實話我這也是第一次看見一個女生的戰力值。
不同於平日的扇耳光,扯頭發,她這回的架勢倒真有些武俠電視劇裏女俠那樣的行雲流水。
拳腳翻飛,衣袂飄飄,舞動間,身形如煙似霧般,一會兒消散的無影無蹤,一會兒又忽地出現在蒼墨麵前。
虛虛實實,真真假假,我正看得出神,沈嫣然便猛地出現在我麵前。
“你愣著做什麼,趕緊走啊?”
走?
像是才明白過來這個字眼一般,我尚來不及反應,一股勁風便猛地撲麵而來,然後我的身子就不受控製地朝著遠處飛去。
速度飛快,就像是被武林高手隨手拋擲出去的暗器般,又快又狠。
在銳利的空氣切割中,神思也不自覺地恍惚起來,然後在一陣頭暈目眩中,忽地一下就失去了意識。
這一場昏迷,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隻是當我蘇醒,甚至還有些發懵的時候,眼前的一切卻猛地一下激醒了我全部的意識。
血,赤目的血,如同傍晚的朝霞般,映得人幾乎完全睜不開眼來,整片天地間仿佛都彌漫著滔天的腥濕味兒一般。
而這所有血腥的主人,不是別人,他們一個個的,我全部都認識。
張朝,沈嫣然,還有董小曉,以及裝有爺爺骨灰的那個,被摔得支離破碎的陶罐兒。
一切都是支離破碎的,潺潺的鮮血從千瘡百孔般的肢體裏溜出來,身體的主人們也毫無例外都睜著眼睛。
滿臉呆滯,像是沉浸在什麼可怕至極的畫麵中,完全難以反映一般。
而這一點,也正好說明了一個事實,他們一個個的,都去得很快,應該沒有什麼太大的痛苦。
可這又能怎樣呢?
因為沒用痛苦,便可以忽視掉他們的死亡麼?
死亡,如同一座淬了毒的大山般,又重又烈,狠狠地壓在人的心頭上,讓人眼前陣陣發黑,皮肉也仿佛正寸寸爆裂一般。
“夏夏,你沒事吧?”一個聲音,如同無微不至的清水般,輕而易舉地闖入這窒息般的世界裏。
我猛地一怔,下意識地看向那聲音的主人。
蒼墨,是他?
“夏夏,你怎麼了,聽得見我說話麼,聽見了就應我一聲。”他的臉上充滿了急切,語氣也倉促的不像話,甚至說話間的時候,胸口都是劇烈起伏的。
可在我看來,這無疑是一場極大的諷刺了。
我怎麼了,他不知道麼?他又到底是用什麼樣的心態,來問我這句話的呢?我的朋友,我的家人,他們的屍體此刻直勾勾的躺在我的麵前。
他難道沒有看見麼?還是說,這一切就是他做的?
想到這裏,我整個人心裏滔天的怒氣,忽然就沉寂了下來,如同一片深不見底的死水般。
是的,這一切隻能是他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