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虛浮,有些虛弱,但那節奏無疑是深深刻在了我腦子裏的。
我下意識地循著聲音望去。
“小冰,是小冰麼?小冰回來了……”急切的腔調,充滿了喜悅,爺爺那久違的聲音在此刻幾乎就像是一抔清泉般,驀地一下就滌蕩幹淨了這個躁悶不休的空間。
“是我,我回來了爺爺。”
上一次離開的時候,他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是個形同死屍般的植物人,可是現在,他蘇醒了,他活過來了,他真的好起來了。
喜不自勝,樂不可支,當驚喜突如其來的發生之後,其實當事人很多時候都可能是反應不過來的。
不止我,就連董小曉整個人也懵了,隻是比起我,她明顯要人性化的多,整個人感動的幾乎當場就哭了出來。
“爺爺。”
爺爺拍了拍我的肩膀,輕輕攬了攬她的肩膀:“雖說是女孩子,但好歹是個成年人了,不要這麼動不動的就哭鼻子知道不?”
“我也不想哭。”董小曉搖頭,拉著他的胳膊:“可是你醒過來了……”
爺爺的身子怔了怔。
董小曉哭得越發凶了,“你以為我什麼都不知道麼?不,我心裏清楚的很,你之所以會沉睡,會變成植物人,與其說是上次和蒼墨動手的時候耗盡了你全部的心力,倒不如說是你將自己的最後一絲力氣封存了。”
爺爺沒有說話,但那滿臉的沉默與唏噓,幾乎就已經確認了董小曉的所說了。
“因為將最後一絲力氣封存了起來,所以你可以一直活著,哪怕是植物人,你也一直好好地活著,活在我們的身邊。可是現在,你醒了……”
這句話,即使董小曉不再明說,我也已經全部明白了。
從小沒少接觸武俠小說和電視劇,不管是武林高手,還是尋常人等,在彌留之際的人們一旦放出了心裏頭的最後一口氣,那麼就已經必死無疑了。
而現在的爺爺……
眼前,似乎一瞬間失去了色澤,身體也有些乏力般,我下意識地扶著牆。
不知道過了多久,董小曉的聲音忽然一點點清晰起來。
她指著我,說:“都是因為她,爺爺,你從小最疼愛她也就算了,可是為什麼到了現在還要這樣呢?她到底是什麼人,你又到底是欠了她什麼,為什麼一直以來你都這麼的關心她,心甘情願的付出,直到現在連生命也都……”
“閉嘴。”伴隨著這聲利嗬的,是一個響亮的耳光,那一瞬不止我,幾乎整個屋子裏的時間都定格了。
從小到大,我從未見過爺爺對人有過這樣的怒氣,也從未見過他對任何人動手。
小時候,不管我和董小曉多麼胡鬧,多麼在村子裏惹是生非,甚至當村裏某些人因為利益而威脅攻擊他的時候,他也從未與人動手過。
可是現在,他打了董小曉,就因為董小曉的這幾句話。
“她是你姐,你怎麼能這麼說話?”爺爺滿臉失望,雖然怒氣十足,但聲音裏已經滿是氣力不足了。
那種虛弱,仿佛輕而易舉就能刺中人心底的軟處一般。
董小曉再也不敢鬧性子,硬生生地住嘴之後,爺爺這才看著我:“事已至此,再說別的已經沒多大用了。小冰,說到底還是爺爺對不起你,如果當初我信守承諾,不去把那根項鏈贈給你,或許蒼墨這個人也就不會出現,一切也就不會搞成這個樣子了。”
他的話言簡意賅,可我卻仿佛發現了極大的秘密般,而這個秘密,有關蒼墨的來曆。
爺爺說,那根項鏈屬性神奇,需靠執念滋養,而我從小的胡思亂想,從本質上就是一種執念。
貼身佩戴它,所以我自然一點點將它滋養,孕育它匪夷所思的意識。
而蒼墨,這個在我情緒極度低落時期的產物,便是在我落水命懸一線的時候,從那根項鏈中衍變而出的。
它有著我多年的滋養,與我心神一體,而意識深處借此而生的蒼墨,也自然承載了這其中所有的一切。
我終於明白,為什麼蒼墨一出現,我的那根項鏈就丟了。
因為他就是項鏈,而項鏈就是他。
“就像你說的,爺爺,事已至此,怪誰都沒了必要不是麼?”想起爺爺可能的命不久矣,我整個人就像是背負了一座巨大的山巒一般。
爺爺欣慰地點點頭:“那個蒼墨,小冰啊,這種人……”
“我知道了爺爺,你不用擔心我的。”我阻止他在說下去,這件事已經走進了死胡同,再也難以挽回了。
他輕輕搖頭:“小冰,你不知道他,他有將人記憶封印和抹殺的能力,你還記得你初次帶他回家的時候麼?”
我驀地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