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總怕未知的道路有不可預知的危險存在,如今已經壞到這種程度,大概也不會有更壞的了。
沿著可以行走的路,漫無邊際的朝前走。心中滿是懼怕,卻又無路可退。與小時候的離家出走滿是探險的興奮完全不同,如今這樣的出走,更多是硬著頭皮來的。
走過一片樹林,地上活動的鬆鼠被驚動,“嗖”的一聲躥向樹梢,鳥兒清脆的歌聲伴著樹葉拍打的聲音,讓人不由心生快意。走得熱了,坐下休息任由涼風吹拂,螞蟻沒頭沒腦的順著腳麵向褲管裏爬……我抬頭看著雲朵,思緒也隨著雲朵飄忽起來。
想起當初在Y公司的風生水起、想起我的豪華牧馬人在街頭引來羨慕的眼光、想起同學聚會他們對我的奉承、想起奚落老色狼王總的快意,接著又想起這大半年來的艱辛、想起躺在地下的美娜姐、想起爸爸媽媽、想起黎昕;沉浸在一種酸甜苦辣互相交融的複雜感覺裏,淚水又無聲滑落。
黃昏時,走過一片生氣勃勃的荷塘,一低頭,看到自己孤獨頹廢的倒影與紅豔豔荷花重疊在一起,眼前的一切虛幻不定起來。走了一天,早已是汗流浹背,順手抄了水洗把臉,那一片清涼瞬間透入大腦,眼前這麼清晰,不是幻覺。再低頭,水已渾濁,原來這荷塘隻有淺淺表麵的清水,下麵卻是厚厚淤泥,稍微攪動便會渾濁不堪,洗了這把臉讓我隱約感到舌尖有泥土的味道。
天慢慢暗了下來,這種沒有任何路燈和照明的鄉野,黑暗顯得格外純粹,叫人心裏的不安愈發強烈,拖著疲憊不堪的身軀,疾步向遠處一處光亮聚集的地方走去。這是個山腳下的村落,路邊有個水果攤,再往裏走一處開著門的木柵欄上掛了紅油漆寫的簡陋牌子:“山野人家”,看起來是家客棧,一個齙牙突出的女孩子見我進門,熱情的迎了上來問:“要住宿嗎?”
我素來怕說謊,每次編排都叫我備受煎熬,索性又把上次編的謊言再說一次,說過一次畢竟熟練些。我對親切的小齙牙說自己坐大巴出來旅遊,半路下車小解,被粗心的司機落下了。隨身行李都在車上,所以才致窘迫至此。小齙牙富有同情心的數落了司機一通,爽快的引我到她的房間,伸手指著她床對麵的一張空床:“今晚你就睡這兒吧!”
小齙牙叫李翠香,交代完我洗漱上廁所之事後,便不見了。
照了鏡子才發現,自己滿臉淤泥,想必是荷塘裏的泥水弄的,難怪她看我的樣子起先詫異,而後又忽然釋然了。想必這狼狽的樣子著實讓人憐憫,不大一會兒,她端著一碗熱氣騰騰的麵遞到我麵前來,這碗隻有醬油蔥花的素麵,大約是我這一生當中,吃過最好吃的一碗麵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