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是,在女兒冷昕去郊外探監的時候,周芸正在醫院,滿臉憔悴地等待醫生的檢查結果出來,她已經為此而接連煎熬了幾日,直到最後終於發現自己不對勁了的時候才來到醫院的診斷室。
從小,她忍受的苦痛太多,到最後病痛卻是無法忍受,女兒還生死未卜,自己卻也要走向末世的黃昏路上去,她怎麼放的下那份牽掛?
她還曾經發過誓,無論如何都要帶著女兒等那個男人出獄的一天,這麼些年最艱難的時刻都熬過去了,她滿心以為快了快了,他們一家人團聚的時刻一天比一天近了,但是為什麼?
為什麼,出問題的人卻是她?就不能再給她一點時間嗎?就不能還女兒一個健康的未來嗎?她還沒有等到那顆適合她的心髒啊!
在冷昕緩緩走出監獄的大門的時候,周芸也已經拿了那張薄薄的卻似乎有千斤重的診斷書渾渾噩噩地走到醫院門口。
今天的天空,灑滿了鉛灰,陰陰鬱鬱的,好像是一個已經被命運奪去了呼吸的少女的臉,青灰而冰冷,毫無生命跡象,壓抑間,人們的臉上驀地摸到了淚水,抬頭卻發現並不是這樣,而是老天它哭了,淚水打在了世間之人的臉上。
冷昕沒有將見過冷子安的這件事告訴周芸,因為很快的她就發覺,周芸的狀況不對勁,周芸一輩子沒有撒過什麼謊,要想在冷昕麵前遮掩過去,實在太過拙劣,她不動聲色,將她竭力偽裝的笑容看在眼裏,暗中在她背後觀察,拿了她的藥到藥店去詢問了醫生。
當醫生告知自己事實的時候,她懵住了,第一次,對老天如此憤怒。
傻愣在陽光下,渾身冰冷,眼前黑洞越來越大,誓要將自己吞噬殆盡,就如同命運的那根繩在最初將自己絞死一樣,她有了一次重生的機會,本以為通過自己的努力多少會喚得一些幸福,可為什麼,事實卻這樣弄人呢?
她仰了頭,拚命讓眼淚倒流回去,卻發現眼眶幹澀,原來並沒有流淚啊。她收起繁複起伏的情緒,將那瓶藥重新放回了周芸的抽屜內,繼續轉做渾不在意的樣子,隻是更多抽出一些時間和她呆在一切罷了。
周芸對女兒近來愈發黏自己的事實,感到很開心,也很滿足,出出進進間,一回頭便是女兒那雙溫柔沉靜的眸子,這十幾年來,她第一次感到女兒已經漸漸長大了,必要時候,她能夠獨自生活了,如果沒有那個該死的病的話。
腦血管畸形,冷昕從醫生那裏得知的結果,有百分之十的幾率會破裂,然後是死亡。需要盡快動手術,而且越快越好,但是又有很大感染的風險,或者中風失語或失明。
冷昕為保險起見,又去詢問了自己的醫生,知道那種病,比自己來的還要凶險,她沉默了,繼而拒絕了醫生手術的好意,說:\"我接受那百分之十的可能性,母親會帶著那剩下的百分之九十好好活下去。我會陪在她身邊,讓她每一天都過的開開心心的。\"
醫生隻是歎息,繼而陷入沉默。
就像從前有一句歌詞裏唱的,\"把每天都當做末日來相愛\",她現在無比珍惜身邊的每一個人,對自己來說非常重要的事情。段希穆將她的表把話看在眼裏,卻是將尋找合適心髒的行動加速了,而且這時候,冷子安竟然找上了他,在他訝異的同時,也明白他找自己是為的什麼。
雖然可能冷昕不會接受冷子安的好意,但是她需要,他便會為她取來,哪怕今後她為此而恨自己也無所謂了。
在這個世界上,她的生命比什麼都重要,坐在轎車內趕去處理家族事務的段希穆心道,一個決定已經定下。
他和冷子安剛剛約好了見麵的時間,還有醫生隨行,冷子安的那顆心髒應該是最適合冷昕的,他們沒有別的的選擇,隻是為了讓所愛的人好好活下去而已。
汽車離開幽靜的別院,朝著市中心的繁華大道上駛去,很快便彙入了車水馬龍中,那裏,有一個王者之地,是絕對屬於他,不允許有任何人染指的!
冷昕今天賴在床上向周芸撒嬌不願意起來,周芸哭笑不得,因為時間已經不早,她們還得開店營業,所以今天的早餐就隻能出去買了,周芸取笑了冷昕幾句,就披上衣服出門去了,臨走還不忘催促她,賴床是一件很沒有麵子的事情啊女兒!
冷昕撇撇嘴,她還就賴床了,家裏的被子這麼溫暖,不舍得起來也是代表她對這個家的片片心意,片片片片心意啊!
她一番油嘴滑舌,亂七八糟的辨白後,終於是讓周芸頭疼地晃蕩出去了。
冷昕躲在被窩了,微閉著眼睛,唇角上揚,就這樣吧,她想,帶著那個百分之九十九的希望,我們相扶持著活下去,活到世界的盡頭,再哈哈一笑,相約來世再遇吧!
她都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死神無常,早該看破了,張開眼睛,掀開被子,她老大不情願地起床開始洗漱,唉,清閑慣了的人,要讓她變成個勤快人,那談何容易啊!
心裏邊念叨著,邊對著鏡子洗洗刷刷,完畢之後剛換上衣服就聽見電話響起。
\"喂?\"
\"冷昕?\"
電話裏是個完全陌生的聲音,而且聽語氣,似乎來者不善,冷昕心中一緊,道,\"是,我是,請問你是哪位?\"
\"你沒必要知道,快點登上你家的網絡!聽到沒有,你老媽現在在我們手裏!\"電話那頭,男人明顯的不耐煩,越說越有些發狠的意思,說話間,還傳來別的一些嘈雜的聲音,隱約還能撲捉到粗重的呼吸聲,似乎,像是有人被膠帶之類的封住了嘴,而對方急於說話。
是媽媽!
冷昕心裏一急,\"我知道,你們別亂來,我現在就登上來,你們別傷害她!\"
\"放心,隻要你乖乖登上來我們還不至於撕票,我們老大還有些事情想要你做呢,嗯哼?可別害怕喲小妹妹!哈哈哈\"。
電話裏傳來那人刺耳的哈哈大笑,還有一些嘈雜的附和聲。
冷昕額頭上急出了冷汗,事關周芸,她已經自亂了陣腳,心髒突突直跳,極力控製著呼吸,她打開了網絡,連接後一看卻是額頭青筋直冒。
該死的!他們把周芸捆綁了起來,膠帶封住了嘴,正拿一把槍對著她的腦袋,戲耍似的玩笑呢!見冷昕已經上來了,幾個長相猥瑣,流裏流氣的隨即咧開一口黃牙笑開。
\"呀嗬,小妹妹,動作挺快的哦!嘖嘖,長得雖然幹幹癟癟點的,不過,那張臉還是蠻不錯的嘛!\"帶頭的那個人玩弄著手裏的槍,透過視頻,笑看著冷昕,眼睛裏滿是陰鷙。
他怕是來找仇人的,她們母女一直相安無事,謹守本分那麼多年,主動上來惹事的隻有一個原因,那就是事關冷子安了。
冷昕心裏暗罵冷子安這個壞事的,給自己赫爾母親惹了大麻煩了一邊,冷了聲音道:\"你們想幹什麼,有什麼條件快說,別傷害我母親,她是無辜的!\"
\"小妹妹竟然不感到害怕,真讓人心裏有點不爽呢,啊哈,也沒有什麼事情啦,\"那個刺兒頭大喇喇地坐在椅子上,翹著二郎腿,似乎就是平常的聊天打鬧一樣似的,好不輕鬆自得,\"你可能不知道吧,你老爸,那個賤男人欠了我哦們一大筆錢呢!哎呀,你也知道啦小妹妹,現在社會行情不好,過日子很不容易喲,恩哼?你曉得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