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明，無支祁與薛運道：“姒平率大軍於城下等候多時，恐敵援兵將至，卻待何日攻城？”
薛運道：“即刻起營，進兵春遼。”
關弦問曰：“此營盤當如何處置。”
薛運道：“焚之。”
無支祁道：“城下另有數萬俘囚，當如何處置？”
薛運沉思片刻曰：“殺之。”
關弦道：“敵軍受縛之時，毫無相抗之意，兄長垂慈，懇請寬宥。”
薛運木然道：“卻如何寬宥？”
關弦道：“我知俘囚皆中奇毒，何不縱其離去，任其自生自滅。”
薛運道：“蟬翼之軍皆為罪囚，親族家小亦為罪人，若縱其離去，或招致族滅之罪，或逼其舍死相抗，此舉可如你願？”
關弦歎曰：“卻別無他法？”
薛運喃喃道：“生既為罪，死乃得脫，除此之外別無他路。”
當日正午，薛運兵抵春遼，姒平早於城下部署妥當，待稍作休整，即命攻城，黃昏城破，數千守城之卒盡數被俘。待入城中，無支祁與薛運道：“待十年之後，破城之事猶可記否？”
薛運笑曰：“難矣，戰事皆在城外。”
城中有一高樓，登樓觀之，方圓百裏之景盡在眼底。薛運歎曰：“此間乃春遼之內城，百裏荒原乃春遼之外城。騎軍於荒原往來馳騁，地勢之利卻比城池尤甚。”
無支祁道：“似敵騎軍這般戰力，再添一倍之軍亦難有勝算，孰料烏鳥之巢竟毀於你一己之手。”
薛運道：“非毀於我手，乃毀於蒼天，敵營堪比煉獄，若非天意使然，縱有回填再造之力亦難損其分毫。”
無支祁道：“姒平尋得拖錄軒屍首，今已運抵城中。”
薛運道：“尋一清淨處，將之與護古泉合葬。”
無支祁道：“汝害其弟性命，其人何故助你？”
薛運道：“當為煉獄之恨。”
無支祁道：“那般境地之下，你怎肯信他？”
薛運道：“或因煉獄之苦。”
無支祁笑曰：“此真煉獄也，竟改汝根性，酒席已備，今夜當痛飲慶功。”
薛運道：“你先替我支應一番，我別有要事料理。”
無支祁道：“卻有何事？”
薛運道：“款待煉獄之主。”
是夜，全軍宴飲慶功，薛運邀蟬翼首領於帳中對飲。賓主落座，首領仔細端詳一番，見菜肴頗為豐盛，笑曰：“將軍盛情相款，老夫受寵若驚。”
薛運道：“君侯多慮，一席薄酒，聊表敬意。”
首領道：“敗軍之將，何以言敬？”
薛運道：“七分天命，三分人事，戰局無常，豈可以一役成敗而論。”
首領聞言，苦笑無語。薛運道：“今邀君侯前來，卻有一事不明還望君侯賜教。”
首領道：“我亦有一事求教，不知將軍可願指點？”
薛運道：“願聞其詳。”
首領道：“將軍可是安插一細作於我營中。”
薛運答曰：“確是。”
首領道：“此人精於易容之術，先化作士卒拖錄軒，又化作斥候鹿柴，確否？”
薛運答曰：“確是如此。”
首領道：“期間還曾化作營尉帛琉，毀我蟬藥，此事確否？”
薛運詫道：“帛琉可是往軍中送藥之人？”
首領道：“正是。”
薛運道：“細作於半途之上將其伏殺，未曾化作此人。”
首領道：“既已毀卻蟬藥，何故重回營中，卻不引軍一戰？”
薛運道：“藥倉猶在，貴軍根基未斷，貿然一戰難有勝算。”
首領道：“帛琉屍首何在？”
薛運道：“為細作所毀。”
首領道：“此舉卻為引我生疑？”
薛運道：“正是此意。”
首領道：“待我遣禾沁前往查探，細作趁隙尾隨毀我藥倉，此事確否？”
薛運道：“正如君侯所料。”
首領嗟歎片刻，又道：“既不知藥倉所在，何不問於帛琉？此人略懂文字，當可告與細作。”
薛運道：“此人錚錚鐵骨，任細作用盡手段終未吐露一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