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請求(1 / 2)

“這怎麼行!”靜齋聽了他的話如遭雷擊,失聲叫道“你是雲國太子,要我做替身抵擋危險倒沒什麼,怎能讓我頂替你的身份而活!”

微風拂動,吹散了一室的辛香,陽光打在人身上,喚起暖洋洋的疲憊,青羽愜意地眯著眼睛,半倚著靠在床邊,對靜齋的驚呼不置可否。

倒是端硯聽了靜齋的話沒有像往常一樣大呼小叫,反而若有所思地沉吟。

雲國主年邁,膝下隻有一子青羽,十八年前雲國後族外戚禍亂,國主被流矢所傷,失去了生育能力,獨有這一子卻是沉屙難去,天山老人斷言活不過十八歲。青羽雖被病魔糾纏,但自幼聰敏早慧,比之王公貴族子弟更多了一份對生命的尊重和對健康的渴望。他深深理解病痛纏身時時被絕望糾纏的感覺,所以他不想也不忍心看到眼前有人毫無希望的活。

青羽讓出玉茗丸不是一時激動所想,靜齋的麵容與他竟是如初一轍,當時自己看到都錯愕愣住,倘使刻意培養一番,自己在有生之年多加幫襯未必不能讓他將來代替自己承歡父皇膝下,彌補父皇所失的天倫之樂。反正已與父皇約定,要忘塵繼位,他便也不必擔心國之權柄旁落。

“這樣吧,我了解你心有為難,即使你不同意我剛才說的,這粒玉茗丸也請你帶在身邊,也許無法清除餘毒但關鍵時刻終究不會讓你一身功夫因寒毒白費,從此天下之大任你遨遊。”青羽把手中的玉瓶遞出。

床上的靜齋凝視了青羽片刻,那修長的手間時時可見青色的血脈流動,一如這手的主人一般美麗脆弱。這個人是值得自己用剩下所有生命去保護效忠的人麼?

方家滿門的血仿佛霧氣一般彌漫了滿眼,那經久不息的哀鳴和父親的叮嚀尚在耳邊:我方家曆盡數朝為國為民,兢兢業業,無時無刻不是如履薄冰戰戰兢兢地活著,生怕有一天行差踏錯。可如今仍是慘遭滅門。方家一門傾盡輔國治世隻能,最後都是鳥盡弓藏,前幾代家主深知狡兔三窟的道理,隻有為父太過天真相信國君的“英明”,其實英明又如何,帝王心術哪是我等能擺布得了的?是為父太過大意,害了方家幾十口人命。為父難辭其咎,但是我兒尚且年輕,更懷有經世之能,方家的未來還要靠你,你便逃生去吧!

你風光的時候,自有人鞍前馬後極盡奉承之能,你落魄之時也自由落井下石之徒來對你施惡,有治世之能就要有相同的容人之量,爹不需要你為爹討什麼公道,雪什麼仇恨,爹隻希望你能將這天下棋局操縱在自己的手中,不要再做無能為力的棋子,功成之後即便泛舟五湖,爹也不會再愧對祖宗先輩。父親的話語如昨,靜齋幹裂的雙唇微抖,效忠的話終究沒有說出口,隻是定了定心,道:“那便如殿下所願,靜齋孤身一人,除了皮相和被封的功力,便再無長物。”

說罷,輕輕垂下眼簾,遮住了滿眼的掙紮。

他告誡自己:你已經不再是方家長公子,不可再一時意氣談什麼江湖笑傲、揮斥方遒,任何一步走錯,方家便無翻身的餘地,那些啼哭與咒罵每每在他夢中縈繞,他知道許多人也許隻是借到方家的光,得意一時,待到方家落沒,受到牽連往日春風得意便都不是他方家賜予,而成了催命的符咒。

然而畢竟有親人是真心向著方家的,便如二叔,為了救尚在繈褓的妹妹,不惜以自家孩子換出了打入奴籍的方芸,還有庶出的表姐,單為了能讓母親在牢獄中好過一些,不惜以千金之體委身獄卒。表姐是方家數一數二的美人,甚至曾是太子妃的人選,被獄卒粗暴對待的時候也隻是對他微微一笑,仿佛一朝的鳳凰之姿不過是夢幻,眼前的粗衣麻布才是真正的她。

這些親人不是沒有怨憤沒有不平的,危機來臨之時他們明知無能為力,依然用自己的犧牲為方家爭取那微薄的機會,然而這機會,卻不似自己做大少爺時候一般,可以言笑間求個皇命便可加官進爵風氣蔭子了,這是一場把方家唯剩生機握在手中的豪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