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酒店二樓的餐廳吃晚餐時，林晨鈺接到師兄王翎打來的電話，不要幹什麼危險的事情注意自己身體按時吃飯等等反複囑托了一大堆。
林晨鈺好不容易才掛了電話，歎息之餘也有些感動。他這個師兄平時做事從來不會這麼婆婆媽媽，一碰到他的事情總是千叮嚀萬囑咐，生怕他出事不好向他父親交代。
一回頭卻看見趴在窗台上的陸杭，林晨鈺嚇了一跳：“你怎麼在這兒！”
“餐廳太熱，出來透透氣。”陸杭手指間夾著一支煙，沒有點上。
林晨鈺看了一眼，淡淡道：“什麼時候染上抽煙這習慣的？”
陸杭也下意識看了看自己夾著的那支煙，隨手就扔進窗戶下麵的煙灰缸內：“沒染上。我從來不抽，偶爾搞幾支玩玩。”
這倒是實話。平時陸杭基本上是不會抽煙的，就是今天他也沒打算點燃那支煙。
林晨鈺點點頭，也不知道信沒信。
陸杭轉過頭，手很自然地伸出來想幫林晨鈺理一下衣領，在半空中堪堪停住。他尷尬地收回手，道：“進去喝一杯吧？”
林晨鈺想了想，又點點頭。
他們重又回到餐廳。
歐洲一直都是包羅萬象的地方，穿梭在兩人身邊的是一個個標致的服務生和各個地方的遊客，而隻有林晨鈺和陸杭彼此用著相熟的語言。
很多年前的林晨鈺就曾幻想過獨自背起行囊到一個陌生的國度去，這樣喝酒玩樂與哭泣都不會有人在意，自己就能更加放肆地宣泄無人能懂的孤獨。然而這個願望終是沒能實現，後來他遇到了陸杭，再後來陸杭走了他又有各種麻煩纏身走不開。
說到底，他還是沒那個勇氣。
陸杭倒了一杯葡萄酒。
“據說瑞士也算是優質的葡萄酒產區，隻是供應少，基本不會外銷，所以不出名。”林晨鈺不客氣地喝了一大口，“不過我又不會品酒，好酒給我也糟蹋。”
陸杭湊過去和他碰了下杯，單方麵的。
林晨鈺默許了他的動作，道：“你不當飛行員了？”
陸杭點點頭。
“為什麼？”
陸杭比他還不懂品酒，牛飲般喝得一幹二淨。林晨鈺看著好笑，陸杭父親家大業大，陸家也算是一個上層階級，他還是一股子兵痞子氣。
陸杭咂咂嘴，搖著頭：“退役了。”
林晨鈺淡笑了下，沒說話，也沒喝酒。陸杭的傳奇故事，大嘴巴的喬可早就宣揚四方了。
陸杭知道他可能在嘲諷自己，當年打著夢想的旗號風風火火地離開，最後卻落得這樣一個慘淡收場。
“你呢？”陸杭問，“這幾年……你在幹嘛？”
他勾勾嘴角：“能幹嘛，在我父親留下的研究所做項目研究唄。挺無聊的。”
無言。
又倒酒，幹杯，喝酒。
“你……”陸杭糾結著措辭，“究竟是為什麼來參加這個比賽？”
他都沒有意識到自己的架勢有些咄咄逼人，盡管他語速依然不緊不慢：“麵試那天你說得冠冕堂皇，我知道那不是你真實想法。你說你想要贏？為什麼？你是……需要錢嗎？”
“……”林晨鈺驚訝地抬頭。
“抱歉，我剛剛聽到你電話裏說的那些了。”陸杭坦誠地直視他，眼裏並沒有歉意。
林晨鈺苦笑：“是。是為了錢。我父親去世的那一年我剛畢業，什麼都不懂，一意孤行地要將他遺留下來的實驗項目進行下去。可是我太天真了，項目費用、實驗人員、場地、儀器，沒有一個不需要錢的，導致最後資金鏈斷裂，拖累了整個研究所……如果我能贏得比賽拿到獎金，研究所、各個項目，或許就都能夠得到補救……”
陸杭一針見血：“那麼，你憑什麼覺得你能拿到第一？”
“……”
林晨鈺猛地灌下一杯酒。
這個問題王翎也問過他，這次他已經不想再敷衍地回答了，索性不回答。每個人都問他這個問題，把殘酷的現實明明白白地擺到他麵前，赤裸裸地戳穿他心底剩下的唯一一點底氣。
陸杭又要給他滿上，林晨鈺拒絕了。
他本來就不勝酒力，微醺的醉意有些上腦，直接奪過陸杭喝的酒杯，把裏麵剩下的幾口酒仰頭喝光，狠狠地放下：“挺晚的，我回去了。”
轉身就走。
陸杭盯著他的背影，喊：“我會幫你，拿第一。”
林晨鈺腳步一頓，回頭對他冷笑：“你又憑什麼？”
陸杭挑眉。
林晨鈺提醒他：“你別忘了白天玩你畫我猜的時候……”
“那不是我的強項，這不能說明什麼。”陸杭靠在軟墊座椅背上，雙手抱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