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玄對阮青第一印象隻有四個字:不知廉恥。

不過這個印象很快就變了,阮青讓他眼花繚亂……

淮南女子嬌而媚,盛夏又百花盛開的好時節,可淮河水卻冰的讓人骨頭縫裏冒涼氣——賀玄發燒了。

身中數箭,腹部又開一大口,賀玄沒死已是大幸,更不論還在湍急的河水裏泡了一整夜。

腳下蹣跚,賀玄一個踉蹌跌進了雜草叢裏;

“嘶……”

大口喘著粗氣,他掙紮半天卻再也站不起來——虎口脫險又死裏逃生,這條命卻交代在這荒山野嶺了。

不甘又如何?

他想活著、想報仇、想讓算計他的人死無葬身之地。

好累……

也好,死在這荒郊野嶺,被豺狼虎獸吞入腹,那些找不到屍體的人,數年都睡不穩吧?

唯一放不下的,便是母後……意識愈來愈恍惚,賀玄仿佛又看到人前尊貴強勢的衛皇後,人後卻暗自垂淚……

“咦?小姐快看,那兒有人!”

清脆聲入耳,賀玄撐著厚重眼皮聞聲望去。那是一個身穿碎花裙,靈動活潑的少女。少女正用驚奇目光望著他,眼低卻無畏,而她口中小姐正急步趕來。

“唔……好臭,死了沒?”

死了沒?

哪來的小姐,言辭如此粗鄙。眉頭微蹙,賀玄聞聲望去,當即瞠目——好,好一個不知羞恥的放.蕩.女娃!

早聽聞淮南民風開放,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但凡正經閨閣女甚少獨自外出,縱出門也要以紗掩麵,方顯涵養與品德。

眼前這位小姐呢?莫說遮紗掩麵,端那傷風敗俗的放浪衣著,縱是勾欄娼女也不敢這樣穿啊!

沒哪個正經女子敢這樣穿。

莫不是傷太重,出了幻覺?忍住讓人暈眩的劇痛,賀玄深吸口氣凝神細望:那女子佛身苗條如扶柳,上身僅著一層無袖薄衫,香肩微露,胸前更是丘壑分明;目下移,白皙小腿嫩如脂玉,不過膝的短裙隨風舞動,內裏春光若隱若現……

霎那間,賀玄大腦轟鳴炸裂!

分明重傷垂危,心卻哐哐直跳;明知不該看,目光卻移不開半分。

荒唐,太荒唐了……

自付君子的賀玄暗罵女子不知檢點、大傷風化,又唾棄自己目光直白太孟浪。匆匆移開視線,竟再不敢多看一眼。

視線雖移,女子那驚世駭俗的裝扮,卻深深印在賀玄腦海裏——雖是驚鴻一瞥,卻已意動神搖。

“小姐您快看,人還沒死呢!”

女子輕疑一聲,站在高處俯視賀玄,因背著光麵目不甚清晰,“長得倒是人模狗樣,能說話嗎?”

賀玄雖久居深宮,也知人間疾苦、江湖險惡。女子語氣雖帶著驚訝,卻聽不出絲毫懼怕,拋去傷風敗俗的裝扮,僅這份膽量便值得高看一眼。

罷罷,虎落平陽勢比人強;

壓抑住滾滾而來的眩暈感,賀玄輕聲祈求道:“救,救我……”

女子未答,反而邁著蓮步行至賀玄麵前。幽香撲鼻,賀玄忍不住又看向她,這次終於看清容貌,繼而又一次失神。

女子美嗎?

美,卻不至於讓見慣美人的賀玄失神。然女子之美,卻與賀玄印象中的美大相徑庭。

哪裏不一樣,他一時也說不出來;

皇朝後宮雲集天下美人,淑妃容貌瑰麗、溫婉大方;衛昭儀閉月羞花、綽約多姿;麗貴妃更是傾城傾國、我見猶憐……就連他的母後,也是國色天香、尊貴得體。

可賀玄把皇城內外所有美人統統想個遍,仍找不出一人與眼前女子相媲。女子很美,但最美之處卻非容貌,而是獨有的氣質。

女子有著一雙黝黑杏目,流光溢彩卻深藏算計;姿容昳麗的臉上自帶嬌豔與嫵媚;分明眉間含笑,賀玄看到的卻是張揚與傲氣。

活了十八年,賀玄從未見過如此……呃,特別的女子。

這是怎樣一女子?

天潢貴胄;

腦海中閃過這四個字,賀玄覺得自己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