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家裏走的路上,顧雨感受最深的恐怕就是新年真的到了這件事。街道兩旁的店麵都在門口張貼上了對聯,各種喜慶的圖案出現在櫥窗的展示區域,歡聚一堂的人們臉上帶著真切的喜悅,張嘴大笑的模樣不由讓人想跟著一塊兒微笑,無數精彩紛呈的煙火炸響在這片城市的上空,“嗵-啪--”的動靜映照出每個人臉上的喜悅,一種無與倫比的熱鬧與感激。
打開家門的時候屋裏漆黑一片,顧雨的心緊了緊,連忙伸手按開了牆上的電燈開關。
光亮一瞬間入侵,他忙抬了眼去搜尋顧冰禾的身影。
沙發腳的地方垂下了一小塊的毛毯,他皺了眉,兩步走過去繞到沙發前頭,不出所料看到已經睡著了的顧冰禾。
他皺著眉蹲下身,看著自己睡得極不安穩的母親:顧冰禾的臉上還帶著淚痕,手中緊緊抱著一個相框,整個人都所在沙發狹小的空間裏,蜷曲著身子的樣子讓他覺得自己的心忽然就疼了一下。
顧雨已經有很長時間沒有見過如此脆弱的顧冰禾了,自從蕭湛出了車禍離開了他們倆,顧冰禾就開始從以前那個備受寵愛的公主變成了無論事都顯得屹立不倒的戰士。
在生活上,她首當其衝,勇往向前的勁頭連顧雨都自愧不如;在家庭裏,她一力肩抗,風雨不侵的模樣似乎永遠都能隨時戰鬥。
顧雨從來都沒有想到,在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裏,她竟然會抱著蕭湛的照片哭成這樣。一瞬間,心裏都開始密密麻麻蔓延疼痛。
安乾在他耳邊輕聲道:“帶她去房間裏睡吧。”
“嗯。”輕輕應一聲,他彎腰抱起了在睡夢中還皺著眉頭的人,直起身子進了她的臥室。
看著他們的身影進了房間,安乾抬眼四處看了眼客廳。
顧冰禾應該是等了很久,桌子上擺放的年夜飯早已涼透,被網兜罩著的縫隙中可以看到很多的飯菜都已經失了鮮豔的顏色,桌子上那瓶已經打開的果汁被倒了兩杯出來,可因為長時間沒人搭理,在被子周沿沉著了一層的色圈,看著像是某種控訴,壓抑得人的心都開始悶悶的。
房間裏很安靜,牆上的時鍾指針按著一定的步率有條不紊的一步步向前推進,在數字“8”前靠上的時候突然“倉--”了一聲,像是要響進人的心裏去。
顧雨出來的時候手裏拿著那個顧冰禾在睡夢中依舊抱的緊緊的相框,看見安乾安靜站在門口,眼中是毫不掩飾的對他的擔心的時候,就覺得在這無助的時刻並不是他一個人,快走了兩步,他上前抱住了安乾。
“安乾。”
抬手回擁住他,安乾隻是在他耳邊親了親。他明白,顧雨這一刻需要的隻是陪伴和傾聽。
“我忽然覺得自己那樣沒用。”腦袋搭在他肩膀上,顧雨近在咫尺的聲音裏有著顫音,“一直以來,我都覺得我已經成為了一個合格的兒子。可是直到剛才那一刻,顧冰禾不開心不快樂我卻都不知道。我已經習慣了她跟個不敗女俠一樣遇到了任何事都翻個白眼,然後雙手一用力就順利解決。我以為這樣就是她最平常的狀態,卻一直都忘了,兩年前的她還是那個被蕭湛捧到手心裏的公主。這麼久以來,我都是在考慮自己,卻沒有想過要她一個人獨自消化所有的事有多困難。我現在才意識到,原來我這麼自私。”
靜靜聽他把所有想說的話說完,安乾斟酌了會兒才開口:“顧冰禾很堅強,很勇敢,該樂觀向上,這一切特質我都在你身上看到過。在剛認識你的時候,我還不知道你的家庭情況,可是看著那樣不管遇到什麼事都淡然處之樣的你,我就覺得移不開眼睛。你一直都以顧冰禾為驕傲,我看得出來。曾經那個滿臉自豪告訴我說他媽媽開了間早餐店,有時間帶早餐給我吃的人我到現在都記得。那時侯看著你臉上與有榮焉的表情,我就在想,顧雨的媽媽有多厲害。後來見到了,我就知道她值得你驕傲跟自豪。顧小雨,你代替不了蕭湛,可你在顧冰禾心目中的地位,也沒人取代得了。在她心中,你同樣是她的驕傲,無需證明。”
聽了他的話,顧雨沉默了很久,然後才鬆開他站好了:“謝謝。”他說。
搖搖頭,安乾看著他已經沒有什麼事了,便指著他手中的相框問:“我能看看嗎?”
顧雨遞給了他。
相框裏的人是蕭湛,安乾曾經在顧雨口中聽到過很多次的人,他的父親。
蕭湛長得很英俊,是那種棱角分明的英俊,五官極其具有辨識力,濃密劍眉,睫毛很長,眼睛很有神,屬於那種認真盯著你就能把你心神勾住的那種有神,鼻子跟嘴巴的輪廓很配,看著鏡頭的樣子眼神專注,嘴角勾起的笑意包含寵溺跟暖意,眼神中都帶著柔和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