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安囑咐了一大堆,蘇式薇眨巴眼睛偷望著他,暗想原來路主任不是想象中的那麼高冷,還有如此溫柔的一麵,路安好像知道蘇式薇在想什麼,不知所措地摸摸後腦勺,撂下一句“晚安”,快速撤離現場。
“晚……安”蘇式薇的話音還沒落,路安已經“砰”的一聲關上門,她隻好把後麵的嘴吞回肚子裏。
床鋪非常柔軟,不知比宿舍的硬板床柔軟多少倍,蘇式薇坐下去,用手壓了壓,覺得很驚奇。
“對了,學校!”蘇式薇彈起來,抓起放在床頭櫃上的書包,快速掏出手機,看到來電顯示居然有13通未接電話,驚訝地差點合不攏下巴,她趕忙回撥過去。
“蘇式薇,你跑到哪裏去了!”張若亞的吼叫功力不輸當年的河東獅,蘇式薇把電話拿遠點,避免傷到耳膜。
“我今天沒辦法回去了,宿管阿姨來查過房間了嗎?”
“你出去了也不跟我們說一聲,我們還以為你在教室學習呢,到點了沒回來,趕緊給你打電話卻沒人接,真是急死人。我們拜托韓彩霞在宿管阿姨查完她的宿舍後,立馬跑過來躺進你的被窩裏裝睡,這才把宿管阿姨哄過去。”
“天呢,好驚險,我聽著都出了一身冷汗。”
“你到底在哪裏?出了什麼事情?也不知道打個電話,不知道我們會擔心的嗎?”
蘇式薇全身暖融融的,就像沐浴在四月的春風中:“是剛認識的朋友生病了,我送他去醫院,掛完水回來時間太晚了,公車已經沒了,所以在他家過一夜。”
“剛認識的朋友?”
“不要擔心,他是好人。”
拉近兩個人距離的方法是什麼?共麵危患,共享喜悅。路安突發疾病壓縮了蘇式薇對他接受、認可的時間,蘇式薇對他一見如故,沒有絲毫備戒,甚至潛意識裏想信任他,冥冥之中,自有天意,這個人今後會成為她的良師益友。
“那明天早點回學校,別遲到了,知道明天是誰的課吧,遲到會被罰唱歌的。”
生化老師也是獨特,遲到、早退被他逮到都要接受處罰——表演節目,絕大多數的同學都選擇唱歌,所以處罰就直接變成了罰唱歌。
“我五音不全,上台唱歌還不如讓我去死。”一想到自己丟人地站在台上,而陳曉智坐在下麵看著她,蘇式薇就止不住打了個寒戰。
“所以,現在早點休息,定好鬧鍾,明天千萬不要遲到。”
“為了不丟人,我會保持高度警惕,到點一定自動彈起來的。”
“好,那我掛了。”
“嗯,掛吧,等一下,若亞姐。”蘇式薇喊住張若亞,她想如果張若亞快她一步先掛了電話,那麼她就不說了。
“怎麼了?”
“謝謝你,真的謝謝你。”
“你腦子壞掉了,幹嘛這麼鄭重其事地道謝,掛了。”手機通訊斷了。
蘇式薇依然把手機貼在耳邊,幾秒鍾後才放下來,她抬起頭望著天花板,突如其來的傷感湧上來,眼角瞬間有些濕了。雖然她們兩個人現在喜歡同一個人,雖然蘇式薇隱隱約約猜測到的時候,對她有不同以往的情緒,但是蘇式薇不得不承認張若亞對她很重要,張若亞是她進大學以後最好的朋友,她不能因為一個男人就和張若亞反目成陌路,更何況那個男人還不喜歡她,她根本連反目的資格都沒有。
陳曉智,陳曉智,陳曉智是一道難解的數學題。蘇式薇反複念著他的名字,初次在雲朵噴泉旁相遇的場景仿佛昨天,而今君已陌路。頭腦裏紛雜煩亂,無數前塵過往跳躍閃現,蘇式薇腦袋痛,像是要爆炸一樣。
她搖搖頭,嗬斥自己停止胡思亂想,為了使頭腦清醒一點,起身到衛生間洗臉,摘下眼鏡,把水龍頭擰到最大,強有力的水流衝刺下來,她捧起一把水潑在臉上,水花支離破碎,她的麵容也狼狽不堪。
蘇式薇抬頭望著鏡子裏的自己,因為近視的緣故,並不太能看清楚,隻能感受到大致的輪廓,她又往鏡子前靠了靠,終於看清楚自己,又粗又黑的眉毛,野草般雜亂無章,與柳眉連半點邊都不沾;不大不小的眼睛,閃現著暗淡的神采;塌塌的鼻梁,肉肉的鼻頭,鼻翼兩側不知什麼時候長了黑頭;嘴唇幹裂,唇紋明顯,跟紅潤的嘴唇相差很遠;偏轉頭往下看,頸部居然有一道淺淺的皺紋。蒼老怎麼降臨地如此迅速,真厭惡這幅臭皮囊。
青春期時,蘇式薇不是沒有因為不夠漂亮、不夠苗條、不夠高挑而自卑,但也隻是討厭,沒有到厭惡的地步,愛情真是個壞東西。
匆匆洗漱過後,蘇式薇把自己重重的摔在床上,並沒有因為洗臉而清醒一點,反而更加情緒低落,更是胡思亂想,蘇式薇失眠了,她睜著眼睛望著黑房間裏虛無的一點,任憑思緒打架,後半夜,才漸漸昏昏沉沉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