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唯一的人(2 / 2)

張若亞的位洞很幹淨,她有輕微的潔癖,不喜歡東西亂糟糟的,蘇式薇正打算回座位繼續整理筆記,張若亞位洞露出的便簽紙使她移不開目光,這個是,蘇式薇從位洞裏拿起便簽紙,這個紙和當時班委競選時投給她的那一票所用的紙張一模一樣。

蘇式薇激動地翻開自己的筆記本,從裏麵取出那唯一的一票和手中的便簽紙對比,沒錯,真的一模一樣。所以,那唯一的一票是張若亞投給自己的。

蘇式薇還記得競選結束,自己失魂落魄的回到宿舍,程綺雲和張若亞因為這件事情爭吵,張若亞言辭劇烈:“我為什麼要因為她是我舍友就無條件地投票給她!”

說著那樣狠話的張若亞還是無條件的把票投給了能力差、人緣差的蘇式薇。

蘇式薇還曾未好好看過張若亞的字,她翻看張若亞遺留在位洞裏的書,字體娟秀,工工整整的。

蘇式薇筆記也不整理了,迫不及待地收拾書包,衝回宿舍。

程綺雲不在,張若亞一個人正在收拾衣櫃,接近9月底,天氣漸涼了,她把穿不到夏衣收拾起來。

張若亞還沒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便被蘇式薇一個熊抱緊緊摟住,她目瞪口呆。

“發什麼神經?”張若亞說。

“那唯一的人是你。”

“沒頭沒尾的胡說些什麼!還不快鬆開我。”張若亞掙紮著推開蘇式薇。

蘇式薇笑嘻嘻地從口袋裏掏出那張投票的便簽紙,攤開在張若亞麵前,這種東西蘇式薇怎麼還留著,張若亞心虛地將眼睛移開到一旁,佯為不知:“這是什麼?”

“別裝了,我知道是你!以後不管你說什麼,我都要死死地纏著你,要和你一起去教室,一起吃飯,一起到操場轉悠,你不讓我喊你姐,我同意,但是你阻止不了我喊你若亞,若亞,若亞,多好聽。”

張若亞毛骨悚然,雞皮疙瘩雨後春筍般冒起,她撣了撣胳膊上的寒毛,沒好氣地說:“隨便你。”

蘇式薇說到做到,早晨和張若亞一起去教室;中午下課,一起吃中飯;上大課的時候,幫張若亞占座位;下午四五點鍾空氣最佳的時候,她拉著窩在宿舍的張若亞一起去操場轉圈。

操場上有戴著耳機跑步的女生、有坐在草坪上如膠似漆的情侶、有像蘇式薇和張若亞一樣漫步的朋友。手機放著舒緩的歌曲,一圈一圈地繞著,腳下的路像是永遠也走不完。

起初,是蘇式薇如機關槍一般講小時候的事情、講自己的爸爸媽媽、講胡不歸,張若亞會應和幾句,漸漸地,張若亞也開始講自己的事情。

張若亞的父母年輕的時候不知道是什麼原因,想懷孕一直懷不上,求醫問藥好多年,到了30多歲,才生下張若亞,他們對這個唯一的女兒寄予厚望,盼望其能成為鳳凰,一飛衝天。

張若亞的家教非常嚴格,她的學習時間、遊戲時間受到嚴格的限製,那個時候的張若亞畢竟是小孩,玩心重,上有政策,下也有對策,在爸媽的管教下,忙裏偷閑,看漫畫書、讀言情小說、和朋友逛街、議論隔壁班的男生……所有那個年紀該做的事情,張若亞都做了。

以為這樣的日子能一直持續下去,可是到了高三什麼都變了,高考對於她家是天大的事情,媽媽辭職了,在學校門口租了一間房子,專心給她洗衣服做飯,她做作業的時候,爸爸就在她身邊讀報紙。張若亞感到肩頭很沉,好像背了兩座山。

家裏商量後給她定下的目標是農大動科,書桌前、牆壁上貼滿了勵誌的句子,張若亞患上失眠症,總是做夢夢到自己高考失利,媽媽哭得死去活來,常常從夢裏驚醒,一身的冷汗。誰說夢是反著的,一直做著的那個夢成真了,張若亞覺得自己像是掉進了萬丈深淵。

高三同學聚會,張若亞沒去,不是不想去,是沒法去,她那個時候正在複讀班上課。那是一家全國有名的複讀學校,以神話般的達標率和嚴格的管理聞名於外,被稱為高考的機器,學生的地獄。

那裏的學生都是高考不得誌的人,他們之間不交流,整天就是埋首做題,做題;老師開口閉口是高考,高考;每到固定時間,廣播就會放出勵誌歌曲,從頭再來諸如此類的。地獄的生活也不過如此吧。

第二次高考成績出來,離農大分數線隻差幾分,媽媽當時就暈過去了。

再次坐在複讀教室,周圍的臉孔沒有一個熟悉的,和她一起複讀的人不知去了哪裏,但是張若亞卻在他們臉上看到了同樣的神情:焦慮、絕望、痛苦……

張若亞說她的心死了,再也沒有什麼感覺,她像一個機器人一樣,機械地重複著活著的動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