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他回到自己的家中時,房間空無一人。父母為了給他治療唇裂,便每天打很多份工,所以每次童童睡去醒來都幾乎見不到爸爸媽媽的影子,可是即使父母再忙都會將飯菜熱好放到桌子上。家裏是唐童童唯一能感受到的最大的溫暖。
童童一個人坐在家裏,望著桌上的飯菜,毫無任何食欲。爸爸媽媽今天又去上夜班了,每天都要十一點多才能回回來。大多數時候,童童都是在睡夢裏聽見家裏開門的聲音的。童童坐在椅子上看著麵前桌子擺的十分整齊的三個碟子
碗,和碗上橫放的筷子,想起了爸爸周末難得一起吃飯時曾教他的:筷子在碗上要橫放。想到這裏,童童不禁又想起爸爸,想起爸爸抱著自己用胡子紮自己時脖子的感觸。童童在這種感觸的環繞中哭了起來,呆呆地對著空空的碗筷。哭著哭著趴在桌子上睡著了。
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幾點,爸爸媽媽還是沒有回來,桌上給自己準備的飯菜已經冷掉了。
他現在十分希望爸爸媽媽不要掙錢了,希望他們立刻回到家裏,坐下來陪他吃這一桌飯。哭著哭著,他在客廳的鏡子裏看見了自己醜陋的嘴唇,突然心生一股可怕的憎惡感。
全部都是因為這半個裂開的嘴唇,童童心想。如果不是這個唇齶裂開,自己不會一遍遍地進醫院,爸爸媽媽也不會晚上悄悄在臥室裏麵哭怕給童童聽見,也更不會讓他們天天在外工作不回家。更主要的是,如果自己有一個正常的嘴唇,就不會有同學嘲笑自己,不會有院子裏的小朋友衝自己扔石子,罵自己是妖怪,老師說不定也能對他一視同仁。
想到這裏,他突然從椅子上跳下來,走到爸爸媽媽的臥室,翻箱倒櫃地翻出媽媽的針線盒,抱著針線盒走回鏡子前。
他一邊哭著一邊從針線盒裏掏出來一根穿著線的針,對著鏡子想把自己裂開的上唇縫起來。他睜大憤怒的眼睛看著鏡子,用針狠狠地紮進自己的嘴唇裏。他疼得大哭,手也劇烈地發抖,但他一邊顫抖著手,一邊狠狠地把針從上嘴唇裏穿過去。他稍一用力把針往裏推送,鮮血就立即大滴大滴地湧出來。
但是這一刻的童童忘記了疼痛,他猛地一用力,針從嘴唇的另一邊貫穿。他慘叫一聲倒在地上。
爸爸媽媽回到家裏時,看見童童躺在地上,頭的位置是一大片血,一瞬間嚇蒙了。媽媽衝過去抱起童童,爸爸拿起電話想叫救護車。但很快,媽媽發出了一聲驚叫,爸爸手中的電話掉了下來。媽媽緩緩地翻轉童童的頭,發現童童的另一半邊臉已經黑紫,一根被血染紅的針從側臉穿了出來。
半夜,爸爸和媽媽坐在急症室外麵。裏麵傳來童童低聲的哭聲。
醫生正在小心翼翼地取出童童從嘴唇穿到左臉上的針。
爸爸和媽媽坐在外麵的長椅上,媽媽倒在爸爸的懷裏麵哭著。爸爸也之好不知所措地拍著媽媽的肩膀。
回家的時候,童童整個左臉都被包紮了起來。童童已經失去力氣不哭了,在爸爸背上睡著了。因為趴在爸爸背上的童童聞到了爸爸身上好聞的氣息。
第二天,童童在班上,遭到了更猛烈的嘲笑。課間幾個同學圍在童童身邊,指著童童臉上的紗布,又開始笑童童是妖怪。童童坐在桌子上,一語不發地低著頭。終於他忍不住了,他一把撕開自己臉上的紗布,露出臉上一個黑紅色結痂的空洞,大哭著衝出了教室。